“我不同意就意味着,安然会失去现在的生活条件,所有一切都会收回,你忍心看她吃苦?”林寒淡淡开口。
江只离开的动作顿住,神情逐渐坚定:“我很爱她,我能给她很多的爱,很多的陪伴,我不会像你一样试图控制她,可能生活环境会差很多,但这未必就一定是苦。”
林寒轻敲桌面的手指停下,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是吗,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你小时候不是也做过类似的决定吗,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你奶奶在你七岁的时候,将你从你爸妈身边接走时,问过你,是要爱还是要富裕的生活环境,你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最後呢,你满足于爱了吗,你最後是怎麽对待你奶奶的?”林寒视线下移,落在她手腕的红绳上。
江只脑子“轰”一下炸响,像是突然失去了言语功能,无法说出半句话。
嘴唇微微颤抖,手腕在对方的视线下无形被勒得生疼,疼入骨髓。
“小只只真的确定要和奶奶走吗。”奶奶蹲在她跟前,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小江只大力点头。
年幼的江只对情感很敏锐也很纯粹,她能感觉爸妈不喜欢她,他们眼里只有弟弟,她不像是这个家的一员,更像是闯入这个家的外来者。
可奶奶不一样,奶奶很心疼她,奶奶很爱她,她和奶奶才更像是一家人。
她想和奶奶走,她不想留在这个视她为无物的家庭里,留在这里她只有无尽的委屈,可跟着奶奶走,她会收获她最缺的爱和陪伴。
“和奶奶走的话,就没有大房子住了。”
“我不需要大房子。”
“也没有这麽多漂亮的小裙子穿了。”
“我不需要小裙子。”
“在乡下生活会很苦的。”
小江只抱住奶奶,撒娇乞求:“我最喜欢奶奶了,奶奶带我走好不好,求你了。”
小江只如愿了,她离开了虽富裕但无视她的家,收获了虽贫穷但满是爱意的家。
奶奶对孙女的疼爱从来没变过,从七岁到十八,奶奶给予了她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
可在多年之後,慢慢长大的小江只,却没能长成合格的样子。
她开始声嘶力竭的控诉奶奶的寒酸,控诉家境的贫寒,甚至後悔放弃了城市的生活来到农村。
爱不能解渴,她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她需要用钱捡起自尊心。
所以江只扔掉了奶奶熬夜熬花了眼织的毛衣。
江只至今都记得奶奶垂下的眼眸,瞬间苍老的面容。
林寒站起身,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都做不到只要爱不要钱,又何必把安然拉到和你一样的境地,”
“你就不怕安然有一天会怪你吗,会像你质问奶奶时一样质问你,你不怕吗。”
声音炸响在耳边。
江只脚步踉跄,险些站不稳。
林寒已然离开,江只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步子,身体颤抖,险些呼吸不过来。
林寒不愧是最成功的商人,她很懂得人心人性,更懂得四两拨千斤,精准又轻松的一击致命。
江只最害怕的是什麽,不就是愧疚于年少时的不懂事。
江只最害怕,林寒就偏偏要把它拎出来好好的细细的审视一番,并问她怕不怕。
当然怕,那是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苦痛。
不知道是怎麽离开的咖啡厅,双脚虚浮,漫无目的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