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凝视着突然小鸟依人起来的红冲,终于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是为什麽生气?”
然而一提此事,红冲就开始胡言乱语:“我有生气吗?我都忘了。”
“……”哪怕早已料到结果不会顺利,青年仍感到一阵漫长的无言以对。
二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仿佛无形之间达成了什麽默契,红冲没说话,弯腰开始收拾方才争吵动手的残局。
青年想要搭把手,却被红冲用手臂挡开,红冲说:“我弄的,我来吧。”
于是青年默默收回手,却还是忍不住顺手捞起红冲耳边散下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後,省得那发丝沾了油汤。
一场说不上风波的矛盾,似乎就这样平息。
天色渐晚,二人一同卧在榻上,借着昏暗的油灯,青年正捧着一卷书细细阅读,而红冲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却怎麽也睡不着。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我忘了。”
“是吗?”青年正读得入神,似乎没把太多精力放在红冲的话语上,随口安慰一句:“忘了就忘了吧。”
“但我好像有什麽事要做,怎麽办?”红冲却说。
“什麽事?”青年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换了一只手拿书,靠近红冲的那只手便拈起一缕发丝,有意无意地绕在指间把玩。这似乎是个习惯性的动作,青年绕了两圈,突然手腕一颤,意识到了什麽——但他终究什麽也没说,默许了自己的一时放肆。
“都说了忘了。”红冲没睁眼,一翻身精准地环住青年的腰,他贴在青年腰侧,喃喃自语:“但是,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重要就不会忘了,随它去吧。”青年翻了一页,又道:“或者你告诉我是什麽事,我去替你办了就是。”
“替不了,只有我可以。”红冲说。
青年却执意道:“你先说说看。”
不过这一次,红冲没有回音了。青年垂眸看去,原来人已在梦中。
他没说什麽,把书放下,凝眸注视着红冲。
就这样看了一整夜。
直到院子里的公鸡打鸣,青年才起身,每日例行地去喂鸡丶跳水丶准备早饭,并打了一套新的桌凳。
一切家事做完之後,他顺手拿起篱笆上立着的柴刀,迎着朝阳,在晨雾中练习刀法来。
大约过了几炷香的功夫,红冲才衣冠不整地从床上爬起来,靠在门上欣赏片刻,赞了一声:“勤快。”
青年本以为红冲会道一声“漂亮”,却没想到是“勤快”,他无奈地收了架势,随口道:“比不得你的天赋,自然只能将勤补拙。”
红冲顿时笑出声来:“拙?哈哈……兄长真是谦虚。”
话语出口,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唤了一声什麽。
兄长?他们是兄弟关系吗?寻常人家,也会有这样成年了还睡在一张榻上的兄弟?是那种“契兄弟”吧?
青年却并不奇怪,晨起练武似乎让他自在了许多,他朝红冲扬了扬下巴,将手中的柴刀向红冲丢了过去,不忘出声提醒:“接着。”
红冲擡手,柴刀落入他的手中。
“武课没好好练吧?”青年说:“我试试你。”
红冲掂量了两下柴刀,故意道:“那你呢?空手接白刃不成?我可不爱占人便宜。”
“放心。”青年便转身从草垛里拿出一把铲子,屈指轻弹,像捋毛笔那样轻松地撬下了头部的铲斗,只留下一根笔直的长木棍。
他随手就挽了个让人目不暇接的四龙绕柱,口中道:“来。”
见青年确实轻松写意,红冲也不多与他忸怩拉扯,直接握着柴刀就冲了上去。
兵刃相接,却有一股巧劲在那棍上,以至于与银光锋锐的柴刀相对了几个回合,长棍总是能寻到机会避开刀刃。哪怕机会不来,持棍人又实在经验老道丶棍法卓绝,且太过于熟悉红冲的一刀一式,总能创造出机会。
哪怕红冲其实并未留手,在他手底下,也没走过太多回合。
胜负虽还未见分晓,却也算得上是大局已定,红冲却罕见地并无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