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瞎。
他清楚地意识到相比起在大日矿山,南扶光曾经还对他的到来与是否能够主持公道有所期待的话……
这一次,直到她被人压着脑袋塞进牢狱,从始至终,她都未扭过头看他一眼。
没有期盼。
没有求饶。
没有愤怒。
没有悲伤。
她表现得非常自然到,让人不怀疑她是从始至终,是真的没想起有宴几安这麽一个人站在那,或许可以一句话便扭转局面——
宴几安有些茫然,但也隐约意识到有什麽东西在层层递进的加深与流失……
尽管他做了许多事试图弥补一切。
但似乎做的越多,错的也越多。
无法抑制的,她在离他远去。
「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疼痛的人;一个说镀鳞便往山上去,准备只身徒手硬接渡劫天雷的人;一个完完全全对自己都下得去狠手的人……」
她是这样骂他的。
是这样吗?
宴几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难得有些茫然。
再擡头时,面对整整一个议事厅长桌边的寂寥,他抿了抿唇,淡道:“这事本来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关几日长教训便可,其馀的,不准做。”
没有人表现出诧异或者异议。
鹿桑动了动,最终在衆人的沉默中做了勇敢的嘴替:“既然如此,师父何苦来将师姐关进去,引得她怨您……”
只怕是怨都没有。
宴几安平静地想着。
微微回过头,望着鹿桑:“可她确实做错了事,难道要我装没看见?”
鹿桑:“……”
……
接到下面负责照顾各宗门人带来灵兽的小厮的简信,得知开明兽不见的第一时间,鹿桑便离开了那叫人无语又窒息的议事厅,满渊海宗到处找它。
亏得真龙镀鳞那一次神凤的名声真真正正的打了出去,她在渊海宗算得上通行无阻,最後在一个弟子那听说傍晚的时候,在某一片区域看到了那只白化开明兽。
难怪渊海宗弟子述说起来时表情不那麽自然,说它好像和奇怪的人在一块。
鹿桑顺着指引找到了那弟子所说的地方,也见到了开明兽的一刻得到了答案——它正跟着一个身形高大英俊的男人,还有一头猪,成群结队的把渊海宗当自家後花园,往回走。
如此怪异的组合,倒也不怪渊海宗弟子表情诡异,他只是不知道对于云天宗的人而言,“凡尘男人,开明兽,猪”的组合早就习以为常。
——这个组合的指向性很高。
开明兽跟杀猪匠凑在一起是为了谁的答案很明显,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它应该在渊海宗牢狱附近,而那里正是南扶光被关押的地方。
鹿桑抿了抿唇。
“龟龟。”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云天宗小师妹语调依然柔声细语。
正迎面走来的男人步伐一顿,擡头扫视而来。
只是平静的一眼,鹿桑心中却漏跳一拍——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是,只不过是寻常凡尘男人,她一个筑基修士不知为何对他却有天生的胆怯与畏惧。
“午安。”
鹿桑主动与杀猪匠打招呼,“是去探望大师姐了吗?”
“不是。”那杀猪匠平静道,“是去邀请她越狱,她不干。”
“……”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看表情不像。
“师丶师姐在里面还好吗?”
“嗯?”
“啊?”
“……有人会待在牢狱里待的很好吗?”杀猪匠问她,“这是什麽问题?”
鹿桑语塞。
有些不自在地拧巴着衣袖,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跟在杀猪匠身後跟那头小猪互相咬尾巴的开明兽,两只幼崽在草地上滚的一身泥巴和草……
鹿桑想叫龟龟,但是开口前又不自觉小心地瞥了男人一眼。
水灵灵的目光像是草丛里胆怯的小鹿,眼中想要讨回灵兽的诉求明明白白,任凭谁也不会忍心拒绝。
然而本应该接收这目光的人却犹如眼瞎一般,目光毫无波澜,等了一会儿她没说话,他干净利落就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