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面前的人失魂落魄,却也不知道为的是那一口气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咬着牙眼红成了一片,唇角可怜地上扬。
他本不该管的。
跟他有什麽关系?
但或许是当下的气氛实在过于怪诞,他鬼使神差地擡手,本能地想要触碰。
那惯握杀猪刀带着薄茧的手伸向她的肩膀,想将人拉至身边——
然而指尖碰到她的肩时,隔着布料触碰到温热体温,恰逢她擡起头看过来。
在她泪眼朦胧却异常晶亮的眸光中,他的动作被强停。
那大概是谁也没注意到的瞬间僵持,先动的人一败涂地。
大手最终落在了她的头顶,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被弄得有些凌乱的柔软长发。
“再强调一下,我不是狗,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死掉。”
他语气倒没什麽异样,只是听上去相当无奈。
“天塌不下来。”
……
“你别哭。”
……
故事到这里真的还算温馨。
然後就轮到了丢人的部分。
南扶光站在云天宗宗门大殿,面对宴几安丶谢从以及几位「翠鸟之巢」派遣来带她入玄机阁出差的人,心生感慨今日未免太过漫长,别人碌碌无为半辈子怕是不如她一天精彩。
早上剑指云上仙尊,弑师证道,以此荣升金丹中期;
中午见证三界六道第一风云雷动五灵根诞生于世;
下午蹲在房梁上亲眼目睹人食干尸,人食人,如此炼狱情景下,她放倒一大片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太阳落山前,她站在了宗门大殿,准备坐牢。
“……”
是挺想一头撞死的。
早上的她有多意气风发,此时此刻就有多结巴,她向对面的数位随便站出来哪个都能决定她生死之人,详细陈述自己在东极村的所作所为。
说到挂上捕梦网後,那些疯癫的凡人虽安静下来但将死未死,情况大为不妙时,她的下巴几乎都快贴到了胸口上。
说完了,大殿内陷入死寂。
对面一衆长辈与官方执法人员沉默,南扶光难过又羞愧,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头皮好像都炸开了,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心想看在她之前同样的操作至少暂时缓解修仙界危难,加之她自行坦白自首,希望组织从宽处理——
她真的不想牢底坐穿。
沉默持续得让南扶光觉得很煎熬。
长久的无人应答让她有一种死寂已经持续又一甲子的错觉,她缓缓擡起头看向「翠鸟之巢」的执法者,发现他们统一扭着脑袋在看宴几安。
顺着目光,惶恐不安的瞳眸跌入云上仙尊眼中,後者双目目无波澜,顿了顿,言简意赅:“你说了,那些凡人只是将死,并未死。”
云上仙尊一开尊口,仿若一锤定音。
在南扶光愣怔中,突然间,云天宗大殿内的气氛就变了,除却她之外剩下的所有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气,那「翠鸟之巢」的执法者更是眉开眼笑,对南扶光道:“仙尊所言甚是,甚是。区区一些凡人,又是以救济苍生如此为前提,又没真的闹出人命,扶光仙子切莫为此困扰,并不碍事的。”
谢从没说话,看看执法者又看看南扶光,见後者小脸煞白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最终也没说什麽,叹了口气,骂她行事鲁莽冲动,做事之前不知报备。
南扶光又低下头,磕巴着道歉,谢从摇头直言“子不教丶父之过”,她之所以这般便是云上仙尊也有错,让她回桃花岭好好抄经思过。
“哎呀,谢宗主莫急,年轻嘛,修仙界现如今倒是就差这些年轻修士的‘鲁莽‘了,我看畏手畏脚也未必好。”
执法者笑眯眯地摆摆手,“如有需要,这边可以给扶光仙子补一张前往东极村的派遣许可令。”
後面这话是对宴几安说的。
宴几安不置可否,看向南扶光,像是在无声询问她需不需要。
整个过程就如上述这般,完全轻拿轻放。
无论是处理过程还是结局都轻描淡写到南扶光以为自己在做梦,她一时间没有反应,手却落入另一只有些冰凉的大手中,云上仙尊俯身靠近,有些担忧又有些好笑地望着她,问:“吓坏了?”
确实是吓坏了。
但现在是另一种概念上的吓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