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那位中年阿姨说谢谢的时候,蒲菁感觉自己嘴里有异物,回到洗手间,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是半截牙。
蒲菁不可置信地对着镜子挤出笑容,门牙左边的那颗牙齿赫然少了半截,另外半截呢?摊开手,原来在这里。
蒲菁感觉天都快塌了。
回到爷爷病房,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了。
爷爷望着蒲菁,满脸担忧:“小菁,你去哪里了?”
蒲菁勉强挤出笑容:“我刚刚去上了个洗手间。”
爷爷指了下病房的独立卫生间:“这里不是有洗手间吗?”爷爷顿了顿,“我刚刚听护士说外面有个女孩子摔倒了,不会是你吧?”
蒲菁一愣,只好点头:“是我,不过我没事。”
话说完,牙齿传来的疼痛让她差点掉下眼泪。
爷爷一眼就看出蒲菁的异常,上下打量着她,焦急地问道:“摔着哪里了!给我看看。”
蒲菁笑呵呵地说道:“我摔断了牙,您别担心,断个牙不是什麽大事,再去镶一个就好了。”
听说是牙,爷爷执意要蒲菁张开嘴看看情况,看了之後他眼泪一下子就滑了下来,嘴里不断念叨着:“肯定很痛吧,肯定很痛吧……”
下午,在爷爷的催促下,蒲菁开车前往爷爷说的那家医术很好的口腔诊所。
那是在蒲菁之前上的小学对面的一家诊所,刚到门口蒲菁就已经确信医生肯定医术特别高明了——门口排满了候诊的人,上至七十多岁,下至五六岁,男女老少都有。
蒲菁透过乌泱泱的人群往里面看了一眼,四张诊床,四个医生,排在蒲菁前面还有十来个人。
轮到蒲菁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半小时了。
她原本坐的那个位置铺满午後的暖阳,洋洋洒洒铺盖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像踱了层金光。
而她在这光里昏昏欲睡。
早先帮她登记预约的小护士带着她到一张诊床前,给她介绍道:“这位是给您看牙的医生。”
蒲菁的眼睛还没适应一下子从阳光下迁徙进黑暗,还半眯着眼,只看到那医生穿着墨绿色的大褂,像她曾经珍爱的那把雨伞的颜色。
“蒲菁?”戴着口罩的医生不确定地问道。
蒲菁擡头打量了他一眼,他长着一双浓郁深沉的丹凤眼,内眼如鈎,外延柔和。
如果没记错,这双眼睛一个月前她刚见过。
蒲菁难以置信,语气结巴:“由……由淳?”
由淳垂下眼眸:“是我,你怎麽了吗?”
“我早上摔了一跤,牙断了。”
蒲菁在他的示意下躺上诊床,张开嘴,露出那可怜兮兮的半截牙。
她头顶上的白色灯光打开,适应强光後,她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他一眼。
由淳看着她的牙,眉头微微皱起:“你摔这一下,肯定摔得很严重吧?看着就疼……”
“我先给你拍个片看看牙神经里面有没有断掉哈,要是没断掉还好治一点。”
蒲菁连忙点头。
他引着她在一张椅子坐下,张开嘴让他塞进来一个坚硬的东西,并且咬住。
蒲菁悄悄去看他的眉眼,但只短短一霎,由淳就回以同样的目光,蒲菁心虚地挪开。
由淳弯起眉眼,对她微微一笑。
一分钟过後,他取出蒲菁嘴里的东西,再取出其中的芯片在电脑前查看。
“牙神经还好没断。”他松了口气。
蒲菁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先给你涂一下药,一个星期之後再来涂一次,要是这中间牙疼得厉害,就可以提前过来。涂几次药过後,就可以给你做根管治疗了,然後再重新做个牙套给套上就可以了。”
蒲菁点点头,随後在由淳的引导下重新躺回诊床,诊床上的大灯大开,药膏一点点涂抹到那颗断掉的牙齿上去。
蒲菁宛若重新回到阳光下晒着,烈日普照,一股红热顺着她两颊晕染开。
“涂了药膏之後半个小时,先不要吃东西。还有记得暂时别吃太坚硬的东西,咀嚼的时候也尽量不要咀嚼到前面的门牙。”他叮嘱蒲菁。
“好的。”
“其实也不复杂,”他安抚她,“就是上药可能需要跑多几趟。”
“好的好的。”
上完药,刚开始带蒲菁去登记的护士带着蒲菁去缴了费。
护士再次提醒蒲菁:“蒲小姐,下次来会诊是下个星期五哦,到了您就说找由医生的,是来上药的就好了。”
“好。”
临走出门口,蒲菁才注意到,就在她早先坐着昏昏欲睡的地方,对面挂着营业执照跟一堆荣誉证书。
营业执照法人代表是由淳,荣誉证书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其中还附带了一张他的一寸照片,照片挂得高,隐隐看到他穿着白衬衫,咧着一口大白牙留下那张照片,证书的落款时间是前两年。
而此刻,十分钟前还照在蒲菁身上的阳光,已经转移到那面挂满证书的墙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