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菁惋惜:“那您一定很辛苦吧。”
被安慰的人笑而不语,眼尾细纹丛生,眼眸无比晶亮。蒲菁不合时宜地将她比作一块被生活浸透的玉,温润无瑕,韵致超绝。她让蒲菁感到亲切。
到了做午饭的时间点,由淳妈妈起身要去做午饭,由淳闻言说要帮忙,蒲菁见状着急得去揪他的衣角。
由淳恍然大悟,由淳妈妈也回过头来笑道:“你还是陪着蒲菁吧,我自己做饭都做了那麽多年了,一个人就行。”
蒲菁“嘿嘿”尴尬笑了两声。
饭做好後,由淳妈妈让他们先吃,自己一手端着翻车一手推着丈夫进了房间。
看蒲菁抻长手几欲想要开口叫住他们,由淳向她解释:“我爸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想让你看到不体面的场面。”
回去的路上,蒲菁缄默不语。
等红绿灯的间隙,由淳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不是很介意我爸的情况?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麽跟你开口。”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叔叔阿姨都很不容易。”
“我爸四十多岁就患了高血压,但他一直都不重视,我们怎麽劝他都不听,症状加重了才开始就医,但他管不住自己,身体稍微好一点就熬夜丶酗酒样样不落,然後就成了这样。”
蒲菁听後更加恍然:“他一开始就去就医,大概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事情没发生之前,总有侥幸心理,以为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蒲菁默然地垂下眼,膝上交叠的手背遍布几条结痂的细痕。
按照礼尚往来的平等交往原则,由淳也去了蒲菁家。
相对于蒲菁见长辈的局促,由淳就显得游刃有馀多了,即使对方是四个长辈,他一对四也不在话下。
此时此刻,由淳正在跟蒲承叙丶徐阿姨丶以及徐阿姨丈夫组排搓麻将;蒲菁将切好的水果端到麻将桌时,看到由淳面前抽屉里一拉开,还放着绿晃晃且皱巴巴的钞票。
蒲菁夸张地喟叹:“你们还玩钱,玩这麽大呢。”
徐阿姨丈夫接话:“小菁,你男朋友牌玩得真有两下子,我们几个都快被他赢完了。”
徐阿姨也有些忿忿不平:“就是咯,刚开始还骗我们说他不会打,我们等反应过来都快被他赢完了。”
由淳谦虚地说:“都是叔叔阿姨让着我,不然我哪能赢得了。”
後来差不多要走的时候,蒲菁眼看他故意放水把钱都输了出去,两手空空告别了蒲家。
*
第二天是八月既望。
晚上他们一起去凝绿公园散步,晴明星疏,清风徐徐,一轮圆月更甚前一夜,不少拎着灯笼还没从节日里抽出身来的小孩,手里星星点灯的人造光虚弱地照耀着草坪。
他们走到木荷树前,由淳看似不经意实则相当刻意地指向树枝,蒲菁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树上一枝苍劲的分枝上面挂着一个小盒子。
“咦?怎麽会有个盒子挂在这里?”
“拿下来看看?”
蒲菁立即摇头:“不好吧?这万一是别人特地放的,没打招呼就动了别人的东西,不好的。”
“就看一眼?”
“这样不太好。”
後来在由淳好说歹说的劝诫下,蒲菁才同意把它拿下来看看。
由淳微躬下身圈住蒲菁大腿,再直起腰,蒲菁伸手将那个盒子树枝上摘了下来。
盒子是酒红色的,绒面的质感。
他站在她身後,下巴搁在她一侧肩膀:“打开看看。”
那是一枚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戒指。
他凑近她耳边,低沉着嗓音说道:
“昨天八月十五,是个团圆日,而今天是八月十六,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还要圆,你不是说你喜欢圆满过後的残缺吗?可是你看,圆满过後还会更加圆满。”
“我跟你爷爷见面那次,他让我们早点结婚,他让我一定要好好全心全意地对你好。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一直在等着这天,等到圆满之後还有更加圆满。我不是因为你爷爷的话才决定跟你求婚的。蒲菁,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就认定我这辈子都只会爱你一个人。”
他缓缓款来的声音使得蒲菁浑身战栗了一下。早先她指尖拿到盒子的那刹那,心思敏感的她已猜到了七八分,而此刻心脏更加剧烈跳动,周身被一种狂喜裹挟得动弹不得。
“蒲菁,嫁给我好吗?”
“你要是同意就把身子转过来,不同意……不同意也没有关系的。”
蒲菁闻言立即转身:“我同意!”
由淳大大松了口气,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他没有告诉蒲菁,她把那个戒指盒从树上摘下来的那瞬间,好像他的心也被她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