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丫头通报,说有她的信件。
段莲飞一看,是大俞来的信。她以为家中父母有事,赶忙拆开,入眼却是陌生的字迹。
她草草扫了一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待细细读过一遍後,後背顿时激起一层冷汗。
这是她与许令鸳的共同朋友所写,信上说许令鸳的丈夫秦觉因贪污受贿,通敌叛国,被抄家问斩,一月後行刑。
许令鸳要死了?
她难以置信!
许令鸢父母早亡,自幼由伯父伯母抚养成人,未出嫁时她们常一起刺绣丶制香丶对弈……忆及往事,段莲飞垂泪伤感了好一会儿,才将信件小心收好。
她看了看为桑桑缝好的夹袄,摇头轻叹:“可怜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许令鸳的女儿,她是有印象的。
那日在秦府吃饭,饭後,一向乖巧懂事的儿子非要去与小妹妹告别。
她匆匆瞥了眼那个睡梦中的孩子,只见小姑娘浓眉长睫,肌肤如玉,若能平安长大,想必容貌不俗。
可惜,无人能等到那一刻了。
思及此,段莲飞决定不将此事告知本就恹恹不乐的桑瑱。
小孩子记性都不好,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将那个小姑娘忘记,自己又何苦再说这些徒增烦恼。
桑瑱得知心心念念的小妹妹去世,已是行刑两日後。
中秋之後的午後,他信步来花园散心。
丛丛绿叶之中,大簇大簇的桂花盛放,茸金繁蕊,香韵扑鼻,他忍不住驻足折了一大捧。
捧着满怀芳香,桑瑱想起那个爱吃桂花糕的雪团子妹妹,一年多未见,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往後他要一直带着帷帽,若再去秦府,她问起来,该如何解释?
这样想着,桑瑱缓步朝自己屋子走去。
耳边忽然传来闲聊声,一人道:“斩了!整整一百零八口人,全死光了!”
另一个人发出啧啧声,不知是感叹还是惊讶。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桑瑱耳中。
桑瑱循声望去,不远处两棵碗口粗的雪松下,坐着两名小厮。
他们背对着他,许是聊得入神,并未发觉还有人在旁。
自从脸受伤後,桑瑱鲜少与爹娘以外的人交流,所以对于这两个偷懒的仆从,他也权当没看到,径自从两人身後走过。
“你说那秦尚书都那麽大的官了,要银子有银子,要地位有地位,要女人有女人,为啥偏偏去通敌叛国?”
秦尚书?
桑瑱心中一凛,没记错的话,阿娘称月婵儿妹妹的父亲便是秦尚书。
他悄悄走到二人身後,凝神屏息,明目张胆地偷听。
“是啊,别说二品重臣,俺要是能做个九品芝麻官,俺都会尽心尽力,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黑壮一点的小厮伸出小指比划着。
白瘦小厮讪笑:“做你的春秋美梦吧,咱们这种人还想当官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娶到媳妇就已经是祖宗显灵了。不过话说回来,虽说秦家死绝了,但他们毕竟享受了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荣华富贵,也算不亏吧?”
“你们说的秦尚书是谁?”
两人正说得起劲,突听身後传来人声,白瘦小厮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少……少爷?”
大白天的,自家少爷戴着帷帽站在身後,怪渗人的……
黑壮小厮见是桑瑱,干笑两声,抢先答道:“回少爷,俺们说得是一个叫秦觉的狗官,别看这人平时里爱民如子,实际上不仅贪污了赈灾款,还勾结敌国企图叛国,还好陛下英明,已将他满门问斩了!”
秦觉,满门问斩……
桑瑱只觉自己有些站不稳,“啪”的一声,怀中桂子悉数掉落在地。
不可能!
雪团子妹妹怎麽会死呢?
一定是这些人弄错了!
他快步跑回院子,四处找寻母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