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眯着眼想看个清楚,眼睛被光线刺激眼泪流个不停,“四阿哥?”
她有些不确定。
前几日,娘娘一直叫嚷着要见四阿哥,她把话传出去了,心里压根不觉得对方会来。
毕竟,之前她们还风光的时候,四阿哥都不愿认娘娘这个生母,这般落魄的时候他还来做什麽,看笑话吗。
石榴的眼神顿时有些凶狠,她喉咙里发出赫赫声,耳朵敏锐的听见外头有刀剑出鞘地声音,她立刻闭紧了嘴巴。
外头那些人,真的会杀人的,或许就是皇贵妃派来,想要杀了她们主仆的贼人。
前些日子,自己不过是想要请太医院院判来给娘娘诊治,就被这些人威胁说要剁了自己的右手。
想当初,自己是永和宫里最风光的掌事姑姑,别说太医院,就是宫嫔见到自己都客客气气的。
“那个死葡萄,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要是有良心也该回来看我们了。”石榴嘴里嘟囔着,她坚信葡萄没有死,只是悄悄跑去别的宫殿当差了。
这个背信弃义,忘记旧主的东西,合该被自己压了那麽久都出不了头。
也许葡萄也死了。
石榴沉默了片刻,继续咒骂,“投胎也托生不到好人家的晦气东西。”
这个老嬷嬷大约也是疯了,殿内的小宫女离德妃主仆二人更远了。
胤禛向前走了几步,亦如当初德妃在太後宫里,看着刚午睡醒的自己那般,疏离中又带着些厌恶。
“你想说什麽?”他问德妃。
殿内一片死寂。
空气中难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胤禛耐心地往前走了一步,再次问了一句。
衆人都以为昏死过去的德妃忽然擡头,“你怎麽不问我当年後悔吗?”
问她是否後悔放弃了长子,换取贵人的前程。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当年没做这个选择,自己是不是会比现在过得更好,说不定还是那个能与宜妃郭络罗氏平分秋色的宠妃。
胤禛神色冷漠看着她。
“我不後悔。”德妃嗤笑一声,定定看着胤禛,“我,乌雅氏,落子无悔。”
从出生起,她就在为了更好的生活努力,先是从僻静的宫殿来到了承乾宫,接着努力引起贵人的主意,得到上头的庇护,接着费尽心力住进了永和宫正殿。
“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争一口气。更何况,本宫当年还是妃位!”德妃昂首。
若是当年她能养好身子,怀了身孕风风光光地从永和宫走出去,现在一定不会比佟佳氏差。
“说够了吗?”胤禛揉了揉眉心,“你说要见我,有这时间磋磨还不如盼着十四早些回来。”
十四阿哥跟着直郡王一起被皇上扔去了西北,德妃也是几日前才从宫人口中得知。她在永和宫正殿疯狂打砸,可没人理会她。
直到她再也不愿喝太医院送来的保命药,皇上才愿意分给她一丝耐心。
她知道,自己大约是见不到十四了。不仅皇上不愿让自己见到十四,自己也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现如今落魄至极的模样。
希望在十四的记忆中,自己还是原来那个温柔端庄又聪慧的额娘,而不是现在只会哭喊的疯婆子。
或许是知晓了德妃此番只是为了恶心自己和额娘,胤禛的耐心耗尽,转身就要走。
“胤禛!”德妃怒吼。
这一声响震得石榴都瞪大了眼。
自己当初怀上他的时候,幻想过很多次母子相处的温馨画面,独独没有眼前这一幕。那时的自己对这个孩子还是充满期待的,只是後来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让她认清了和眼前这个孩子终归不是一路人。
或许当初,胤禛就不应该托生在自己肚子里。
胤禛的脚步因此停下。
他突然很想知道德妃接下来要说什麽。
不管说什麽,他都会对额娘,对承乾宫心怀感激。若不是额娘坚定地选择了自己,那现在的他一定被德妃折磨疯了。
德妃双手撑地,不规则的指甲嵌入地上潮湿的衣物中,缓慢地朝着胤禛的方向挪动。
“你怎麽能拥有那麽多东西呢?”德妃问道:“而我的十四没有前程好仰人鼻息,而我的小六甚至都没能健康长大。”
因为你去了承乾宫,就突然什麽都有了。
“胤禛,本宫恨的不是你,也不是皇贵妃,我恨得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