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就反驳回去啊,为什麽要让自己吃亏,老一辈说的吃亏是福明明就是错的,反而最後名声都是不好的。”单自静怼回去,盘腿坐在长椅子上,面对这件事一口气都不愿意吃,起初可以漠视,到现在恨不得眼睛不要进去沙子。
沈寅嘉扬着嘴角问:“说完了,气消了?”
单自静嗯了声,“气消了,下回我一定走得远些,少和他们接触。”
“那不就得了?既然知道就不要靠近,害得自己心情也不好,没必要。”沈寅嘉宽慰道,牵着她的手在慢慢挪动,从手腕到手指,一点点地触摸,每一寸都没有放过。
被摸的人擡手立马打他,不满道:“旁边去,不是很想看见你。”
沈寅嘉将自己的脑袋都放在她胳膊上,额头在中间蹭了蹭,“不走,待会儿吃饭了,你最喜欢的蒸蛋。”
“爷爷做得最好吃。”单自静小声道,她从小到大对蒸蛋的要求很高,家里阿姨烧的她都不喜欢,硬邦邦的,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可後来爷爷给她烧了一次後,就再也没有吃到比这更好的,所以她很少选择这道菜,毕竟嘴巴太挑。
夜幕之下,眼泪悄悄地落下,都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将思念慢慢地散发出去,直到内心不再感受到悲伤和孤寂,又悄悄地把一扇门打开,带来好的心情。
本就空荡的房屋,拆迁到一半,周围还有许多灰尘,这样的环境下依旧可以做完一顿饭,大家都在大的塑料罩之下坐着,感受着冬日中唯一的温暖,是来自老人菜地里最後的食物。
单自静的喉咙就像喝了半瓶红酒後,使得她连连咳嗽,太稀了,以至于她根本吃不下去。
沈寅嘉默默地将小碗转移到自己面前,把里面剩下的全都放在自己碗里,饭桌上大人们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正前方的照片。
“先吃饭吧,走了就走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沈父摇头笑道,生死是大事,可这天的他将所有过往害怕都抛弃,完全不在乎,父亲的离开,也意味着他未来几十年也会面对死亡,这一代又一代,该是传承,但也不需要了。
沈母放下筷子迟迟没有吃第一口饭,明明味道很好,香味也十足,可就是吃不下去,“你这话还能说得出。”
没有埋怨和指责,只有无尽的失去,在这一生中会失去家人丶感情和金钱,唯独孑然一身的自己,最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单自静吃着鸡蛋羹,小半碗的醋全都放在表面,酸滋滋的一点儿都接受不了,还是慢吞吞地一点点咽下去,干瘪的鸡蛋羹,根本没有从前吃起来味道好。
看出她在勉强,本想着一把抢夺,却不想她一下子就全都吃进,含在嘴巴里像个小仓鼠咀嚼,一只手被她按住不让动,“我自己解决。”
极小的声音并没有让前面的大人听见,单自静把半碗米饭直接倒入他的碗中,让人帮自己解决,随後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你不往照片上放一晚吗?”
沈寅嘉望过去,所有人都在冬天有热乎的饭,唯独爷爷走前桌子上还是凉着的豆腐脑,是他从外面商铺买回家吃的,以前有奶奶陪着,後来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也就都买回家。
“不了,他应该在那边吃到我奶奶包的饺子,会开心的。”沈寅嘉的话让单自静低头看着被自己嫌弃的饺子,她其实对很多食物都一般般,可北方人对饺子的执着会存在,奶奶包的荠菜鸡蛋饺子,是每年都会想吃的,也吃不到了。
芹菜肉的饺子是她吃得最少,却是沈寅嘉最喜欢,可这个喜欢是因为他懂事,家里只要是包饺子,第一锅绝对放在他的碗里,是关怀也是陋习。
“多吃点,在学校学习估计都没时间吃,好不容易在家里吃一趟饺子。”
母亲的关心让沈寅嘉在看见这碗饺子後,一口一个,吃得很快,单自静转手去抓住他左手,用指甲狠狠地掐着他手背,想让人别吃,夹不住他自己有想法。
饺子和鸡蛋羹,都可有可无,只是做的人都已经离开,单自静和沈寅嘉在接受了世事无常之後,能做的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再无其他。
看着周边房屋慢慢地拆掉,重新弄成田地和民房,属于两人记忆一点点地重新在脑海中放映,不管是村庄的哪里,全都清晰地出现,最终随着她们的背影又慢慢地离去,再也找不到那些隐藏角落的秘密。
坐在车上,互相牵着的手松开,黏糊糊的汗水并没有让两人嫌弃,沈寅嘉给她擦干净之後,嘲笑道:“不是说不想松开吗?现在怎麽突然变得那麽乖?”
刚才耍脾气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凶他,口气和行为都非常不好,结果现在又整这一出,让人猜不透她想什麽。
“那不是怕死吗?你将来要是去了更远的地方,你也不怕自己出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件事,十七岁的她开始为了将来担心,也开始担忧着沈寅嘉的未来,一切都是难以想象。
“我不怕,你也不要怕,肯定会长命百岁,共同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