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卿几人穿上白大衣,系紧口罩绑带,戴上她从系统药房里购买的橡胶手套,用树杈将一具具尸体拖到简易担架上。
好臭,难以言喻的尸臭几乎凝结成形,黑绿色的味道狠狠打在每个人的鼻子上,让人即便隔着厚厚的棉布口罩,也泛起恶心,明玄和女冠们实在受不了,跑到远处摘下口罩呕吐。
只有罗仪卿和虞琇面色不变。
她在临床工作时,见过的臭味远比今日的尸臭更加多样:肛周脓肿手术丶肠梗阻开腹手术丶糖尿病足坏疽丶气性坏疽……曾经闻到过的臭味,让罗仪卿早就对此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虞琇则瞬间想到战後给同袍们收尸,血肉模糊的尸块腐烂,搬起夥伴的一只大腿,粘腻的肉哗啦啦掉落在地,手上只有坚硬的累累白骨,更休提满地恶臭。襄川城外的惨象和恶臭,比之战场也不差分毫。
两人将二十多具尸体搬到木架子上,泼洒火油,先用宣软的稻草引火,再持续添加木柴。
苍凉的原野,烈火熊熊燃烧,荡涤一切鬼魅邪气。
九位坤道以明玄为高功,居执事之首,围绕烈火踏罡步斗,九个火把代替油灯,度化亡魂超出良难。
起风了,大风狂卷天边云彩,呼啸声如一只巨兽发怒。火焰被猎猎大风吹成摇摇摆摆的形状,却始终稳稳地持续燃烧。
喃喃的念诵声响起,是醮坛上常见的步虚词唱法,音调超玄高妙,如仙乐缥缈,直通天际。
火焰産生的高温使上方的空间扭曲,城楼女墙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冷眼俯视城下的一切。
乌森有些犹豫:“咱们还继续往城外扔患病的人吗?会不会引起民变?”
“不会,这群穷人死就死了。”山彩轻轻摇晃孔雀羽扇,占据炎炎夏日的唯一一丝清凉。
“城里的几家大户有没有送去解药?”
“按照您的嘱咐,都送去了。”
山彩粲然一笑:“刘县丞家丶龚主簿家丶县里几个有钱的大户,还有三班六房的衙役书吏,只要这些人不想染病,就得乖乖听我的话,他们稳坐家中,死几个乱民有什麽可怕的。”
“兰楚大人,这群郎中实在太碍眼了,他们会不会阻拦咱们的计划?不如属下派人杀了他们?”面刺黑虎的男子躬身请示。
“不必费此功夫。”
“不过。”山彩话音一转,恶劣地坏笑道:“可以跟他们玩玩。”
入夜,还在冒出浓烟的焚尸火堆成为暗夜中唯一的光源,劳累一天的医生们把病人安置在帐篷里,净手後沉沉睡去。
仪卿还没有睡着,她强忍住困意召唤系统:“按照你的标准,怎麽才算成功拯救这场大瘟疫?你今天也看到了,以这样的瘟疫烈度,没有抗生素,无法确定病原体,我很难治疗。”
【宿主只要把瘟疫控制在襄川城内,尽可能减少传播,死亡人数少于原来死亡数的10%就视为完成任务。】
“原来这场瘟疫死了多少人?”
【不算逃荒中饿死的百姓,仅因瘟疫而死的人,有八十万。】
罗仪卿陷入沉默,八十万死亡数,说明此次瘟疫的烈度极强,几乎能够比肩现代的甲类传染病霍乱和鼠疫。
“抗生素抗生素抗生素抗生素抗生素!”
她想抱大腿一样抱住抗生素药柜,在心里不断向系统重复要求,试图通过烦死系统要来抗生素。
系统被烦得可以,干脆将她弹出药房,好在没有扣除积分。
今天太累了,罗仪卿很快睡去,恍恍惚惚间在梦里听到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她回忆起铁皮病历夹开开合合的声音,在夜班後遗症的驱使下一阵心悸,猛然惊醒。
仪卿侧耳细听,这声音并非梦境,而是来自帐篷外。
披衣出了帐篷,额头上的冷汗还未褪去,她的脖颈突然汗毛竖起,一把匕首紧贴在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