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仪卿突然反应过来,虞琇话中,似乎把自己误解为了,有磨镜之好?
她尴尬地挠挠头,想要追上解释又觉得没必要,也讪讪离去。
襄川的围城僵持了十日,两人之间也就这麽尴尬了十日,直至徐典率大军突至,拿下襄川城外的云州参将纪朔,两人才知道,这十日内早已风云变幻。
淳王和韩贵妃的耐心,随着虞琇被困襄川逐渐消失,他瞒着皇帝,派西郊大营的主将李彪派去剿匪,用高官厚禄收买京师守将田济恩,悍然发动宫变,逼皇帝禅位。
太子李琮提前得知消息,率领家眷心腹逃出京城,赶往西郊大营集结士兵,并派人速速调回李彪。
西郊大营的八万兵马,经过一段时间的骚乱营啸,被太子以铁血手段压服下去。太子和李彪各率三万多兵马,杀了京城一个回马枪,将京城团团围住,打出“勤王”的名号。
淳王和韩贵妃自恃挟天子以令诸侯,京城又城高墙厚,并不怕大军围城,还矫诏令边军也率军勤王。谁知京城守将田济恩表面被收买,实则是皇帝的人,他竟趁淳王不备,夜里把支持淳王的大臣一网打尽,大开城门,将淳王坦缚进宫请罪。
虞琇听了,却并不意外。
原来,这一切反常,都是皇帝和太子的一场双簧,他察觉到韩贵妃和淳王的野望,便将计就计,把淳王及其追随者一网打尽。上次虞琇回京,皇帝早已将计划细细说与他知道。
只是他没想到,淳王居然会败得这麽快,不到十日,朝野上下的淳王势力已被清洗一空。
襄川城街面上,红的蓝的各色幌儿重新挂上,招徕南北行走的客商。
城西的山上,几缕山风穿过林隙,深浅不一的绿融成墨色,遒劲枝节间缠绕着藤蔓珠帘,老藤和青萝织就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覆满岩壁,千丝万缕须根垂落如雨,随山风起落。
湿热使苔藓疯长,山蕨从腐木裂隙中探出,高低参差的巨树遮住阳光。
崔帕手拿野鸡在篝火里翻烤,时不时恶狠狠撕咬下一口干柴的鸡肉。
“淳王败了,连累咱们在这山沟里挨饿受冻,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谈什麽恢复往日荣光?”
山彩反唇相讥:“崔帕长老若有才能,就该带咱们复国,在这里说风凉话,小心塞了牙。”
淳王兵败当日,几人用蛊毒拖住前来王府捉拿的官兵,才得已逃出京城,想着襄川城正在闹瘟疫,官兵定然畏惧瘟疫不敢追来,一行人前往襄川城郊的新潞谷。
俗话说狡兔三窟,山彩经略襄川多年,早就在新潞谷留好後手——金银珠宝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其中藏有一本《天蚕全录》,记载南疆大大小小各类蛊毒的制法,是大巫传给山彩最重要的遗物。
崔帕对山彩极为不满,早就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但不知此书被山彩藏在何处,只得暗中跟随,悄悄搜寻。
派到山下的人,带来一个惊人消息:襄川城的瘟疫并没有蔓延,而是在女医罗仪卿的神药治疗下痊愈了。
“听人说那药简直是仙丹,只需一点点,大口大口吐血的丶眼看人就要不行的病人都能治活,人们都说太清宫的女医是神仙下凡,救苦救难来了。”
“咱们给龚主簿家人下的嗜血蛊呢?你这次去,有没有全弄死这群人?”
“估计也被那姓罗的女医解了,卑职放了母虫,子虫却毫无反应。听说那女医给了他们家一个小纸包,龚主簿一家吃下去後,还放鞭炮庆祝。”
“罗仪卿?”崔帕气得踢灭篝火,不顾鞋上的黑烟,指着山彩的鼻子大骂:“我早就说过,这人医术高明还跟我们对着干,迟早是个祸害,要你杀了她或是给她下蛊,你偏不肯,现下怎麽样?事情就坏在她身上!”
山彩本想辩解,奈何就连乌森此时也支持崔帕,认为罗仪卿阻碍了他们的复国大计。
她一摊手,眉眼轻挑,容光照人:“事情已然如此,你又待如何?”
“杀了她,你亲手去杀,提头来见!”
崔帕将一把精钢匕首递给山彩,向衆人解释说:“大巫的嗜血蛊无人可解,偏偏罗仪卿有本事解蛊,世间有此一人会克制蛊毒之法,咱们的蛊毒还有什麽用?不如杀了她,一了百了。”
“让乌森派个人去即可,为何非要我去?”山彩长眉蹙起,凤眼低垂,并不愿意接过匕首。
崔帕冷笑:“谁不知道虞琇守在她身边?他的武功唯有你能匹敌,别人去不过是送死。且唯有你去,才能够让我们信服你的复国之志。”
因她与罗仪卿的私交甚密,导致中了虞琇的计策,一行人从襄川城逃到京城,又从京城逃到这荒山野岭,不要说复国,就连基本的衣食也缺,大家都颇有怨言。
山彩望向残馀的南疆遗民,多年跟随她的青年们被崔帕长老的一番话说动,脸上浮现出既迷茫又怀疑的神情。
眼见自己的威信动摇,好不容易从京城逃出来的队伍,或许会再次分崩离析,她咬咬牙,接过匕首。
“好吧,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