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汽车座椅上,沉重的都飘不动道了,这工作真的是人干的吗,才歇了3个小时,就又要起来拍摄采访。
马骋燃无奈地叫醒庆晨,两个人将设备搬下,举着摄像头对队伍中的百姓们进行采访;
陈米也不例外,背上设备走进人群中,穿梭在镜头下的真实之中。
庆晨找了一处方便拍摄的地方,架好摄像机。
镜头打开的那一刻,庆晨的眼睛被突然冲出人群的刀划伤,黑红的血液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疼痛在她看不见这个世界为止,才突然地袭来。
在她另一只眼睛恢复了视力之後,她看见马骋燃用力地抱紧袭击她的人,在面纱之下,庆晨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疼痛席卷,她撑不住眼皮的沉重,闭上双眼。
而我却呆愣地挡在庆晨身前,任一切虚无地穿过。
我目睹了整个事件:这个摇头晃脑的女人在悲伤的队伍中格外显眼。
她的手撑过棺材,利刃从她手上伸出,狠狠扎在棺材中,但她的力气没办法长久的支撑,很快那把小刀被带出,她也摔在地上大笑。
人群绕着她走过,她一转头,就看见远处的庆晨。
笑容收敛,女人的脸上瞬间被憎恨填满。
我看不出来是为什麽,但是她脸上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肌肉一清二楚地映入我的眼帘。
我恨我只是个虚无的灵魂,什麽也做不了,我飘到庆晨身边,做了一切我能做的,但是我什麽也不能做——
女人在我身前恶狠狠地冲过来,穿过我的身体,用力地朝庆晨看向镜头的眼睛划了一刀。
马骋燃丢掉正在连接的话筒电线,穿过我控制住那个女人;
庆晨血流成河的脸庞穿过我倒在地上,就在我眼下的这块土地痛苦的呜咽着;
周围的记者穿过我将倒下的庆晨扶起,医院的担架穿过我将庆晨运往救护车上……
我虚无地看着所有这一切:记忆从未如此清晰的袭来——
我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以前的我被小刀刺破喉咙丶被子弹穿过身体丶被火焰吞噬窒息……
死亡竟然成了走马灯,在我面前一幕一幕走过。
我清晰地看见自己正在经历恐惧和疼痛,真实侵蚀我的每一处怀疑,当我再次睁开双眼,陈米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我的世界。
我看见了,无比清晰的看见了。
她也看见了,无比真实的看见了。
(三)
医院的长廊上,马骋燃都没来得及把带着鲜血的手洗干净,就跟陈米嘱咐了几句,坐着其他国家记者的车赶回原来的地点,重新等待总台的连线。
陈米坐在医院的木椅子上,开口说道:“你是庆晨吧。”
我点点头。
陈米笑了一声:“我没办法听到你的声音,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麽能看见你。”
“造化弄人,这也不过是神给我的一场盛大的惩罚罢了。”
什麽惩罚?
没人回应,陈米苦笑了好几下,才继续说道:“第一次见你,是在烟花下。不知道是不是这战争经历的多了,爆破的声音会在我的脑海里自动转换成恐惧,但是那次睁开眼,我却看见了你的眼睛。”
“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和泪水,瞪大的瞳孔里斥满了恐惧,但是看向我的那刻,又都是温暖。”
陈米低头,泪水“啪嗒”一声跌落在地面,她擡手擦了擦,继续说道:“你无数次都是以这样的姿势护住我,但是我真没用,我真没用!”
“一次都没护住过你。”
陈米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臂,这样能让心里的疼痛更好受些。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制止她的行为,落了空——
对啊,我只是个灵魂。
可是却能清晰地看见那块她一直藏起来的区域里全是渗出血的伤疤。
医生打开手术室的门,用不太正宗的英文口音说道:
这次刺破的区域离眼睛还有30mm的距离,只是划伤的有点深,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几天。现在已经缝好了针,先住院观察一下。
陈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软下来,她瘫在地上,放声大哭。声音里不断夹杂着“为什麽”丶“为什麽”: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到底是什麽理由能让这里的人经历这一切——神明,你知道吗?
我擡头看着刺眼的灯光。
看来它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