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吉安嘴唇发苦,只好稳住神色大声开口,“复核官吏考课记录何等艰难费时一事,怎会在这麽短时间里弄好。”
他一把跪下,目光奕奕,“陛下,臣疑心廖大人等有心作僞,诬陷微臣啊!”
跪下之後,蔺吉安的视线恰好就落在几个大箱子里。
虽不知道那账本是何时被喉官衙的人给弄到手的,但是没关系,只要考课记录有问题,他就能一口咬死不认。
“是吗,”乾顺帝语气平淡,“既然蔺大人这麽说,鸿喜,这名单该是考功清吏司那边出的吧,把人唤过来。”
鸿喜一应声,赶忙派人下去通传。
不一会,徐辞言一身白鹇补子官服,玉冠银发,大步地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陛下!”徐辞言眼神往蔺吉安处一飞,弯唇拜倒在地。
“起来罢,”乾顺帝点头,“徐卿,朕先前命考功清吏司复核往年的考课名单,涉及的官员可都在这单子上了?”
徐辞言朗声开口,“禀陛下,凡违制取绩的官吏都记录在册,至于这些大人是怎麽打通吏部门路的,臣并未知晓。”
蔺吉安瞪他一眼,徐辞言还不说话,萧衍忽又站出来了。
“啓禀父皇,儿臣有事啓奏。”
“哦?”乾顺帝一愣,“也是,你如今协管着吏部事,眼下开口,可是有什麽发现?”
萧衍自信一笑,目光直勾勾地盯上了蔺吉安,“禀父皇,月前徐大人曾找到儿臣,申请调看架阁库内各地实记。”
“也因如此,儿臣才惊觉一件天大之事,”他目露愤恨之色,“那库里的部分实记,竟然被人换了!”
这话一出,满朝皆惊,乾顺帝眉梢一紧,“可有证据?”
萧衍冲着冯柒一挥手,“这番大事,儿臣不敢独断,便把事情告知了冯指挥使。”
冯柒笑得意味深长,“陛下,臣派人暗中潜查,吏部架阁库里安乾四年丶安乾五年安庆丶和州等府的实记被人暗中替换成了假的。”
“至于替换之人,”冯柒从袖里一掏,取出张按着血手印的纸呈了上去,“经审,几人乃受吏部侍郎蔺吉安所命,意在阻碍复核进行。”
怎麽可能?!
蔺吉安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血淋淋的黄纸和冯柒取出的几本书册。
架阁库那边不是说徐辞言把所有的实记都送回来了吗,他还特意派人去销毁了那几本实记,怎麽会在这!
还有,徐辞言是怎麽发现这事的?!
蔺吉安脑子嗡嗡作响,下意识看向徐辞言,对上那人戏谑的表情。
“蔺大人,”徐辞言嘴唇微涨,“说起来还得多亏您呢。”
“前头我找您盖印的时候百般阻挠,怎麽我拿到实记以後,您反倒没动作了呢?”
总不能是害怕萧衍吧,徐辞言心底冷笑,蔺吉安东宫都敢下手,更别说小小一个邑王了。
那些取来的实记就摆在考功清吏司的正房里,徐辞言可不觉得阳昆一个无权无势的郎中能防住蔺家。
果不其然,过了几日就有小吏来报,按着他给出的法子去复核评判官员的政绩,有几个官吏的政绩格外突出。
不得不说蔺吉安还是有些本事的,那几本实记无论纸张还是笔迹都和真正的无甚区别。若是徐辞言一个人,他也没办法确定。
但徐辞言时刻牢记吏部案乃四司共查,干脆利落地就把消息透到喉官衙去了。
喉官衙很快就查出了真相。
看着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几本册子,乾顺帝勃然大怒,“好你个蔺吉安!朕本来还觉得你是纯善之人,怕误会了你让四司百番查证,你倒是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蔺吉安,口里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蔺朝宗,”乾顺帝一指地上琳琅满目的证据,勾唇冷笑,“你来看看,这箱里的证据可有假的?”
蔺朝宗眼底一片痛意,缓慢地走上前去,“禀陛下,并无不妥之处。”
“是吗?”乾顺帝缓缓一笑,“那好,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
蔺朝宗止不住声音微微发抖,“臣以为朝廷重事,当移交证据给大理寺……”
“嗯?”乾顺帝声音一低,“是吗,朕倒不这麽觉得呢。”
蔺吉安面白如纸,近乎魔怔地擡头看着他爹,蔺朝宗面露悲色,低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臣失言……”
“依臣之见,吏部尚书丶侍郎等人陵轧勒索,以公权谋私利,窃君上之大权,为臣不忠不诚丶不法不义,”他几乎是挤出最後几个字,“按律当斩,以儆效尤!”
他这话一出,首辅等人带着衆官跪下,“臣附议!”
看着下面跪着乌压压的一片人,乾顺帝只觉得自己心底十分畅快。
蔺半朝蔺半朝……没了蔺吉安这个吏部侍郎,看他还怎麽蔺半朝!
“传朕旨意!”
乾顺帝猛地起身,唇角笑容渐渐拉大,“江伯威丶蔺吉安贪污腐败,扰乱朝廷丶使奸臣当道,为害一方!”
“即日押入大牢,秋後问斩!涉案人员,不得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