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解元如花似叶,占尽春风。
受卷官收齐试卷,弥封官糊上姓名,待眷录比对之後,交由正副考官,从学子们出贡院起,乡试的阅卷就开始了。
只是这个时候的考生,大多都没有力气再去关注了。
客房布置雅致,一小把早开的桂花被折到土陶瓶里,摆到桌前,徐辞言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的,有种睡懵了的感觉。
鼻尖香气渺渺,他擡眼望向窗外,日光大盛,沿街有热热闹闹的叫嚷声传进来。
“?”徐辞言满心狐疑,他失去意识之前还是傍晚啊,这是到什麽时辰了。
总不能一觉睡了好几天吧?
最初的迷茫过去,徐辞言拉开被子,发现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头发披散在肩上,也是梳洗过的。
殷微尘搬了个椅子守在旁边,眼下双目紧闭,眼下微青,俨然是已经睡着了。
椅子旁边还掉了本半开的书,想来是睡着了没拿住掉的。
徐辞言下床把书捡起来,好奇地瞅了一眼,以他一目十行的目力,扒皮,梳洗,穿针引线……血淋淋的词语止不住地往脑海里钻。
徐辞言:“…………”
这是什麽刑讯酷刑108种。
他默默地把书放下,原着里,关于殷微尘的描述一向是什麽阴狠毒辣,手段龌龊,鹰犬酷吏,地狱阎罗。
甚至还有嘴臭的说他貌若好女,心如蛇蝎,想来是上辈子过得太苦,这辈子才疯狗一样乱咬人。
总得来看,别说不像个好人,甚至都不太像个人。
眼下见着他对书学刑审给自己学睡着的样子,徐辞言又觉得有些好笑,他垂眼打趣地瞅了一眼殷微尘,正对上那人漆黑的一双眼睛。
“你醒了,”殷微尘可不知道好友的心思,揉揉眉心,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那小册子收到怀里,“可还有哪里不适的?”
徐辞言摇头,披上外袍以指为梳梳理头发,“我睡了多久,这是什麽时辰了?”
殷微尘幽幽地看着他,“八月十八,末初了。”
徐辞言一愣,不可置信,他是八月十六晚上出的贡院啊。
睡了两天??!
“你一直不醒,林娘子她们都快吓死了,”殷微尘开口解释,“好在司三娘子说你没什麽大事,就是累着了,让你睡够就好。”
按殷微尘的说法,这两日里他还给徐辞言硬灌了两碗粥,吃饭的时候眼睛是睁开了,人显然还没醒,全凭本能撑着行事。
徐辞言:“………………”
“咳咳,”徐辞言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说你怎麽也像熬了大夜的样子。”
守了他两天,能不有黑眼圈吗?
特别是殷微尘皮肤苍白,这点黑就格外地明显,徐辞言笑着打趣他像川蜀那边的食铁兽。殷微尘呵呵一笑,把铜镜往他面前一塞,徐辞言看了一眼,很好,自己更像。
收拾好衣裳,他们就推开门出去,这间客栈里住的大多是来考试的秀才和他们的家眷,林娘子几人住在隔壁房间,徐辞言看了一眼,没人。
“病倒的秀才太多,附近的大夫都忙不过来了,”殷微尘解释,“司三娘子带着你妹妹去给他们看病去了。”
“我妹妹真有出息。”
徐辞言一脸有荣俱焉,殷微尘瞅他一眼,不想说话。
到了楼下大堂,桌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无精打采的读书人,一个个面色蜡黄,有气无力地捏着筷子,显然还没从考试里缓过来。
唯有一人例外。
“小二,再上两盘肉!”粗犷的声音大咧咧地响起,徐辞言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眉目粗犷,身形极其魁梧,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翘着腿,手里拿一根大骨头啃的正香。
怎麽看都不像是个读书人,往好处想像个营队里的将士,往差了就是土匪窝里的匪贼。
周围坐着的几个书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侧过头低声骂了两句有辱斯文。
“这是哪位仁兄?”徐辞言嘴角一抽,这哥们和别的书生画风实在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殷微尘面上也有几分奇妙,找了张桌子坐下以後小声地朝徐辞言解释。
“这人姓崔,字锦屏,是贵州那边来的秀才。”
一听贵州这两个词,先前的种种疑惑顿时烟消云散,徐辞言肃然起敬,一脸钦佩地看着那壮汉。
这才是真正的神人啊!
读书人赴考一路风雨飘渺,时不时还会遇到什麽土匪劫财权贵拦路的突发事件,已经够惨了。
但对于贵州的考生来说,这都不是事,他们的赴考,比西天取经还难,只遇着九九八十一难都是好的了。
眼下贵州不设考点,那里的学子要想考乡试,那是要跑到山南来的。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两银。”这可都是眼下贵州的真实写照,他们平日里过得就够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