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才会出岁考的排次,徐辞言也没闷在客栈里读书,他先後去拜访了梁家和戚家。
梁掌柜中年得子,宝贝得不行,他夫人生産之後身体一直不太好,梁掌柜干脆就关了祁县的铺子,专心致志地留在府城里照顾家人。
此次见了徐辞言,梁掌柜很是高兴,连连拍了拍徐辞言的肩膀,“好久不见,贤侄出落得越发出挑了。”
梁正康是真的很感慨。
他第一次在书铺里见徐辞言的时候,小孩还不及他腰高,面容青涩,而几年过去,徐辞言已经长成了个少年人了。
青色长袍佩白环,面莹如玉,眉浓唇朱,眼若含星,天生一副好模样,不笑也似笑,侧眼看过来的时候,温润无双。
梁正富仔细想了想,若说这麽些年下来徐辞言身上有哪里不变的话,就是那种如韧竹一样的风骨气劲。
当年穿竹布青衫的少年和眼前的徐辞言身影重叠,笑起来的时候,让梁掌柜也起了几分追忆往昔的心思。
“贤侄今年也满十五了,家里可有给你说亲啊?”
想到这,梁掌柜笑呵呵地问到,“我倒是知道有几个姑娘,品貌都很不错,只是年纪不太合适。”
怎麽开始做媒了?
徐辞言一脸无奈,连忙拱手,“梁叔,我还小呢,倒不用这麽着急。”
“小什麽,现下先定下来,到结婚也还要一两年呢。”梁正富一脸地不赞同,徐辞言还没来得及说什麽呢,他又笑开了,“不过也是,你眼下读着书呢,不着急。”
都说好姑娘难找,梁掌柜这年来替家里几个子辈相看习惯了,下意识就想着先劝徐辞言快找一个定下。
只话一出口他又反应过来了,这世道,像徐辞言这样的好郎君也难找啊。
年纪轻轻学问出衆,又没有什麽不良的嗜好,最难得的一点,责任心重,顾家,不用担心他日後功成名就之後抛妻弃子的。
徐辞言心底也有些无奈,早在他考中秀才之後,就陆陆续续有人来和林娘子说亲了。
林娘子悄悄打听了一下,还真打听到几个合适的,只是和徐辞言一说,向来稳重的儿子一下就色变了。
“娘!”徐辞言生怕解释得慢了,“我还预备着科举呢,至于成亲什麽的……”
“过几年再说吧。”
林西柳一愣,仔细打量两眼徐辞言一脸避之不及的表情,心底好笑,也顺从地点点头,“也好。”
现在被梁掌柜一提,徐辞言又想起这个问题来,心有戚戚,上辈子他到死都是寡着的,这辈子心里又压着事,实在没心思想这些。
很好,婉拒梁掌柜留饭的好意,踏出梁家大门的时候徐辞言情不自禁地看向不远处的试院,长松一口气。
学习考试,最好拒绝父母逼婚的方法。
去拜访戚家的时候就没那麽多“惊喜”了,徐家和戚家,本就是因为珠儿和滕夫人的关系才相互联络起来。
只是也说不好两家交好到底是谁占便宜,戚家虽和滕家是亲家,但本身除了女儿出色,并没有得意的子孙。
也因此,戚家格外地渴望与本府的优秀学子交好,但凡有点名气的学子,都收过他家送的文房四宝等等物件,主打的就是一个全面撒网,重点培养。
徐辞言无疑是重点中的重点,戚家之前还愁这麽交好这位潜力股,後来滕家的事一出,他们就顺杆子上爬,与徐家日已交好起来。
一通交谈之後,徐辞言就折返回到了客栈,第二日一早,岁考的成绩就出来了。
与院试等等排名论次不同,啓朝岁考的成绩是以档次的方式发布的,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等对应的就是各县的廪生,乙等丙等包括了附生等等。
而若是岁考成绩不佳被发落到了丁等,该秀才不仅丧失了此次乡试的资格,还可能会被学政大人申饬,再倒霉些,连功名都会被褥夺。
而县学里定下的规矩,要参加乡试,少说也得考上个乙等,不然也别去省城给整个松阳府丢人了。
徐辞言看完成绩下楼的时候,客栈里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嚎哭。
一个学子面有悔意地坐在地上,一边哭嚎一边不住地捶打地面,“丙等,怎麽就是个丙等啊!”
苏清遇两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府学了,见着这情景,心有戚戚。
“我之前见这刘生收拾了好多行李,想来也是准备着去考一考这乡试的,眼下没考上乙等……”
他没话到这里就停了,只三人都知道苏清遇的未尽之言。
几人对视一眼,默默无言,徐辞言把两人送到府学之外,行礼道别。
这一别再相见就是秋闱之後了,徐辞言心底默默感慨,也不知那时见面,是喜是忧。
结束了岁考之後,徐辞言就回到了祁县。几次季考下来,他已经升入了天段。
在县学里不能学到更多东西了,等到新秀才入学的时候,徐辞言就找教谕办了退学手续。
临出门时陈钰来送他,当日一同进的县学,如今却各自分开,看着不远处气宇轩昂的新秀才们,两人皆是叹息。
“徐弟……”陈钰表情复杂。
“陈兄何苦这副模样,”徐辞言反倒先笑开了,“我只是归家闭门学习,又不是不学了。”
“两年後的乡试,我还等着和陈兄一块赴考呢。”
陈钰愣怔片刻,也缓缓笑开,庄重地朝徐辞言行了个平礼,“那是自然,下次乡试,愿你我二人皆能持将五色笔,夺取锦标名!”
徐弟虽年少却志坚,他这个做兄长的,也该加倍努力才成。
苦学无日月,等徐辞言从书中擡头,已是安乾九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