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瓷碟子上齐整地摆了六个饼子,形似牛舌。和南方普遍偏甜软糯的点心不同,牛舌饼酥皮咸馅,里面加了椒盐,光放在盘子里就是一股子咸香。
这辈子徐辞言还没吃过咸口的点心,一时间颇有兴致,拈了一块尝了一口,入口酥脆内馅椒香,果然好吃。
那小厮上了点心就下去了,他一个人坐在这,慢悠悠地吃着点心打量石府。
石县令质朴,搬进这座宅子以後也为大加修改。院内的花草石木还是昔日黄县令在时的样子,只是往廊下新移了一簇竹。
宁可食无肉,不可院无竹,大啓的读书人十分喜欢在院内种上点竹子,显得格外雅致。
徐辞言也喜欢竹子,但是他更喜欢竹笋。
多好吃啊。
想着想着,竹子後面就冒出来个人影。小厮满面笑容,端了个漆盒连带着一包油纸包好的点心,递给徐辞言。
“小公子,文章老爷已经改好了,就在这盒子里。”他又指指那包点心,“这是老爷特意让给小公子的。”
“有劳小哥了。”徐辞言擦干净手,恭恭敬敬地接过盒子,又看着小厮笑。
“这您就折煞小的了。”小厮心下欢喜,一边引着徐辞言往府外走,一边夸赞,“我可是听老爷说了,小公子这篇文章做得好。”
“想来您将来是有大出息的。”
好话谁不爱听,徐辞言笑意越发明显,等出了门,等在外面的学子见他这样子,连忙走起来。
“徐弟!”来人笑着招呼,擡起手朝他行了个读书人的礼。
这人姓陈名钰,祁县有名的才子,是城里陈员外的儿子。
陈员外和徐父有些来往,徐辞言也和陈钰有些熟识。
“陈兄。”徐辞言还了个礼问,“石老爷把文章都改好了,不知其他学子眼下在哪?”
“你跟我来,”陈钰爽朗地笑笑,揽着他往街上一家茶楼里走,“人都在这等着呢。”
徐辞言年纪小,和祁县的学子没多少联系。
因此,他做好文章以後就托陈钰联系祁县的读书人,等到石县令改好文章以後大家一起看。
这家茶楼就在县学附近,来往不少读书人,只是今日格外多些。小二上完茶就蹭到掌柜旁边,好奇地发问。
“刘掌柜,今日怎麽这麽多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掌柜拨拨算盘,颇有些自得,“我都打听好了,说是县令老爷要给改篇文章,这些读书人等着看呢。”
“县令老爷亲自改啊!”小二瞪大眼睛,“那得写得多好啊!”
“嗨,我又不懂什麽文章的,怎麽知道。”掌柜眯眯眼睛,“行了,快去把笔墨这些准备好了!”
“待会这些人保准要要呢!”
他算盘打得叮当响,县令老爷改的文章,全县的读书人都会跑来看,也不能贴官府门口去,那自然得找个地方放着。
放哪就是个学问了。
上一任黄老爷刚来的时候,也有那麽一遭。
那时候掌柜还在别家茶楼里面当小厮,眼睁睁看着因着那篇文章,整个月里都有读书人络绎不绝地来看,赚了个盆满钵满!
眼下他当上掌柜了,自然也想抓住机会。因此老早就托了人筹谋,这才有了眼下这满楼的读书人。
说起来不知今年被选中的是哪位才子,想来是有大出息的,可不能得罪了。
这麽想着,就连楼外走进来两个穿着长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楼里坐着喝茶的学子看见他们,都笑着迎上去了。
“陈兄,”最首的一人名唤顾北,先朝着陈钰点点头,这才看向徐辞言笑道,“这就是徐弟了吧?果然气度不凡。”
“顾兄谬赞。”徐辞言向他回礼,几人走到最中央的座位坐下,也不含糊,拆开漆盒就取出文章准备看。
一摊开纸张,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几乎满篇的红色小圈。
“嘶,”陈钰深吸一口气,夸赞道,“县令大人竟如此看中徐弟这篇文章,想来是一篇上好的佳作啊!”
这话一出,本来还因为徐辞言年纪小而略有些轻蔑的学子们坐不住了,一连串地涌上来,围着文章探头看。
果不其然,徐辞言的文章上面,几乎每隔几句旁边就会出现几个小红圈,破题那几句更是突出,被整个地点了出来。
这人竟真有几分真才实学!
祁县学子这是真的惊了,先前消息传出石县令选了他做文章的时候,他们还略有不屑,觉得这不过是看在徐举人的面上。
谁想虎父无犬子!这文章做得不仅不差,甚至十分要好!
听说这徐辞言才十二岁,在座的其他学子少说也长他四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