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笑语盈盈的声音忽地从外头传过来,宋温面色一变转过身去,就见一布袍青年手上拿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灰尘,露出白净风流的面容来。
“宋大人,”徐辞言笑笑,取出蹄铁往地上一丢,砸出一声闷响,“久仰大名啊。”
这张脸?!宋温眼前一黑,他就是瞎了傻了,也忘不了这害他连夜干活的脸!真要算起来,这人官职还比他高上一大截。
“徐大人,您不该在凤安吗,怎麽在这?”宋温心底一抽一抽的跳,强撑着一张笑脸,“还有这……”
他视线落在地上的蹄铁,烫着了一样,忽地面色巨变蹲下身一看,果不其然,那蹄铁上正刻马场的印记。
这东西怎麽会被徐无咎拿到了?!宋温下意识去看蒋刀正,就连那人面如土色,“大人……徐大人是从後院子里出来的,是,是来喂马的村民。”
这下还能说什麽?宋温一时无言,完了,都完了,从行太仆寺卿到都指挥司里大人的谋划掩埋,都完了!
完就完了吧,为什麽是在他这玩的,这麽多马场,怎麽就挑了他!
还有凤安那边,不是拍着胸脯保证这徐无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处理书生吗,怎麽这大佛呼地就飞到他这来了!
“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啊,”想到徐辞言的来头,宋温心底发颤,只能强撑着反问,“这清水马场,可不在凤安府内啊。”
“宋大人当真不明白?”徐辞言笑意一顿,意有所指,“本官初来乍到,却是不如上头的几位大人根深蒂固的,想来在各地的府城都插了人手,只等着查路印吧?”
就像他上任时那样,明明没有故作张扬,行迹路线却被人早早探知道。
宋温神色尴尬,徐辞言注视着他笑笑,“查得这般仔细都查不到……宋大人不想想其中缘故?”
宋温心底思绪翻飞,要说他徐无咎一个年轻官员远道来这边陲地方上任,纵他在京城是个千手观音门路无限,一时半会到了这,也是龙得盘着!
这般情况下,人竟然能从凤安到了省城还不被人发现,有谁能办到这点?!
陛下,只有陛下!宋温心底大诧,莫不是喉官衙的人,陛下连着都给徐无咎准备了。
“宋大人考虑得如何?”徐辞言笑吟吟地看着他心情百般变幻,宋温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大人,我知道您想要什麽,不就是马场的记录嘛。”
“可您也体谅体谅我,要是被人知道这玩意是从我这泄露出去的,这,这,我这小命不保啊!”宋温欲哭无泪。
“嗯?”徐辞言一脸的诧然,指了指自己,“本官什麽时候这麽说了。”
他笑笑,“这便是宋大人会错了意,有谁见过本官到清水马场来了?”
“还是说宋大人连手底下的这点人都管不住?”徐辞言瞥了眼战战兢兢的蒋刀正,“又或者,宋大人当真是个官场好同僚,对别的马场背地里那点阴私事一无所知了?”
“!”
宋温目瞪口呆,都是官场老油子了,要说他没想过事发了推别人身上去,那是不可能。
但这最大的问题不正是怎麽说服这徐无咎吗!
眼下这大困难自己解决了自己,宋温无话可说,半点抵抗都没有,赶忙小跑着进了屋,半晌取出来本小册子递过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宋温心底默念,对不住了啊我的好上司。
谁让你一天天给我这麽多活干呢!
徐辞言接过来一看,笑意加深,这本子里记载的正是行太仆寺右丞裴硕名下看管七个大马场的记录,囊括了何日给马上应,何日马匹又大量“死亡”,其中几次大的死马,都发生在建朝初年。
这东西虽是多年前的册子了,很多记录已经不可考,但在有心的引导之下,依旧是个杀人的好东西,对宋温来说,也是个烫手的大山芋。
瞧宋温取东西这麻利劲,怕是早就想把这玩意送走了。
果然,卖自己难,卖别人还不简单吗?
正好,徐辞言想到藏在暗处的圣旨,弯眉一笑,他想送他想收,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