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想的日子,不是给正经人家做妻房,便是独自带着女儿经营铺面,压根没有给谁做妾这个选项。
她自己便是当奴婢过来的,通房丶妾室,顶多算半个主子,而今既然脱了奴籍,哪里还有回头受苦的道理?
可是依照那人对她的痛恨程度,与他的纠缠,别想有什麽好结果。
就算闹到最後,两下里都怨恨消解,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谈後事,难不成他还能许她一个正妻之位吗?
云湄没有这样天马行空的自信,再说了,许宋两府的婚约横在那儿,宋浸情又与她生得这般相像,至时候,想要让这一切变得名正言顺,除非拥有大刀阔斧的决心,不然别谈有多费劲了。
云湄推想,依照现实,她顶多做个注定色衰爱驰的妾而已。
这就与她想过自由丶安生日子的初衷相悖了。
所以,她跟他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顶多把该偿的偿了,腻味了,继而如过客一般匆匆分道扬镳。
所以,云湄压根不想把绥绥牵扯进来,不然她着实很难办。
这样低迷丶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这日晚上。
云湄甫一入宅,便先行安置绥绥的行箧,好在赵傅母将绥绥的东西事先拾掇好了,一应用具都在该在的地方,她倒也没费什麽力。
不过,期间,有一个令她更加烦心的发现。
——绥绥的厢房里堆山码海,尽是些哄小孩子的新鲜玩意儿,甚至有些器玩过于精美,云湄间或拿起来细看,计算了一下上头需要的工序,应当是老早便开始准备了,并不是临时置办的。
她们住进来,就像落入了一张精心准备的猎网,在那人看来,是迟早的事儿。
云湄闹心极了。
可是她现下,压根没有与他商谈的资格。
总不能直接开口问:你究竟是什麽打算?什麽时候能放我走?我走的时候能带走女儿吗?如果你非要留下我的孩子,那我算什麽?角落里蹉跎到死的妾吗?
不能。
她一个欠债的,还屡提要求,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就只能憋着,同时徒劳地关注一下他们一大一小之间的亲近程度丶及时离间一下罢了。
可以说,云湄这辈子都没有今天这麽憋屈过。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一定老老实实在深德院伺候何老太太,然後如春窈一般攒上薄薄一层压箱银,继而草草地在何老太太的牵线之下嫁一个本分汉子,就绝对不会有今日了。
铤而走险,是能换来巨财,但同时也会招惹上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云湄根本想不通他到底想要什麽。
身子吗?
今晚就能给他了。
然後呢?
现在既然把绥绥都牵扯进来了,云湄合理认为,远没有滚一下床单便能两清这般简单。
越想越觉得亏欠孩子,当初还不如不生。
说起亏欠,云湄又想起了乔子惟。
她心里淤着一件事情,得寻个机会试试他的口风。
——回程的马车上,他坦白说,给乔子惟找了个不想祸及妻儿,就只能放手和离的麻烦。
这个麻烦眼下解决了吗?会不会真的害到乔子惟?
一下子欠上这麽多人的债,云湄都快愧怍不过来了。
揣着这一份糟心,云湄晚膳用得寥寥,思绪混乱间才想起绥绥身上的伤,于是赶忙吩咐赵傅母拿膏药来,趁着饭後给绥绥洗漱的功夫,剥了衣裳替她涂药。
绥绥道:“不用治。”
云湄没好气:“你看看都红成什麽样了,现下不涂,明天就得肿,至时候别寻我哭。”
绥绥说:“爹……他说,要生出茧子,以後才好骑马。”
“他说的都是金科玉律吗?”云湄头都快气昏了,干脆哐当放下药瓶,“好,我不涂了,你这就去睡,我懒得管你。”
绥绥不晓得云湄的纠结与烦躁,只觉得阿娘今天的气性有点大。
但要做云湄的女儿,最大的眼色,就是这种时候千万别置喙什麽。绥绥早便练就了逆来顺受的本事,老老实实地爬上床歇下了。
云湄在床畔没坐多会儿,便被人请去书房,红袖添香地给云兆玉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