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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镇魂 镇魂塔(第1页)

第129章镇魂镇魂塔。

赵伋终于坐上心心念念的帝位,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九五至尊丶呼风唤雨,而是雪片般的战报。

准确说,是败报,惨烈程度都可以称之为噩耗了。

赵伋又惊又气,连夜召集群臣,怒道:“楚州投降,扬州战败,两淮尽失于逆臣之手。容贼兵力都不足两淮守军一半,竟一个月不到就失守,万馀艘战船反倒资敌了!诸爱卿,你们谁愿意领兵出征,夺回两淮?”

下面臣子垂手肃立,做足了恭敬,但无一人愿意领命。

谢徽心道这种关头,哪个不长眼的愿意碰这烫手的山芋。说得不好听些,在场至少半数以上臣子已经做好了投降打算,日後他们还要去新朝廷加官进爵呢,谁愿意背上案底,得罪新主子。

赵沉茜和容冲占领汴京後,天下震动,北方原属北梁治下的汉臣纷纷投降,有几个不愿意投降的,没几天就被下属反杀,下属随即上表归顺景朝,俯首称臣。造反之人没受到任何处罚,各个官运亨通,大受封赏。

连续几个守备都死于自己人之手,一来说明赵沉茜对攻心的运用堪称登峰造极,她就是要告诉所有地方官,你不愿投降,你手下总有不甘屈居人下的野心家,与其为他人铺路,不如自己投了吧。

二来,可见民心向背。

赵沉茜在海州大施仁政,减赋税,分田亩,云中城和赵沉茜签订合作後,天下商贾纷纷往海州跑,赵沉茜免除繁重杂乱的税目,制定一系列政令鼓励商人和手艺人在海州安家,并兴办学堂,只要缴纳束修,不论出身皆可入内。

谢徽记得多年前,他和她讨论过学堂的事。赵沉茜主张有教无类,官学应当免除费用,不能只对权贵和官宦之家开放,也要开给寒门平民。谢徽不同意,那时候他是怎麽说的?

他说:“殿下的初衷是好的,但免费反而才是最贵的,义学丶义仓有多少能发到真正的平民手里?若官学不收费,不足以负担教学訾费,定然要寻求当地富商丶士绅资助,久而久之,官学才成了富家子弟的一言堂。如果想让一棵树长大,就要让其自立,学堂丶医馆,皆是如此。”

谢徽眼中淡淡闪过一丝笑,当时他亦年轻,乘着意气大放厥词,没想到她却听在了心里,并于多年後将他的想法付诸实践。

她带着他们的理想,依然在路上前行。而当年那个与她志同道合,明知变法者必不得好死,依然愿意以身化刃为朝廷剜腐剔疮丶医国救民的少年,却逐渐走散了,变成一个唯利是图丶不择手段的奸臣,曾经他们最厌恶的存在。

谢徽想到那些岁月,相去太远,上面都落了灰,蒙了尘,光触碰就惊起层层馀烬,让人呼吸困难,寸步难行。

哪怕喘不过气来,他还是走了这麽远。如今他污世流俗,满身恶臭,但她还是干净的。她用惯的人手都在,只需一声令下便可重聚,而身边再也没有人给她使绊子,她可以大展拳脚,成就英名。有实打实的政绩在手,那些谣言抹黑算得了什麽,如今谁人不知赵沉茜才智双绝,能文能武,乃不世明主。淮北已尽数投诚,甚至淮南的燕朝属臣也动摇了。

楚州和海州一衣带水,商贸繁荣,在诸多利益揪扯下,投降并不意外。扬州是守江重地,但水军承平日久,疏于训练,领兵作战的还是个文臣,如何是身经百战的容家军的对手,才一个月就全线溃败,首领被生擒,士兵们愿意留下的就并入容家军训练,不愿意留下的,赵沉茜会发一笔路费供他们回家,若无家可归,可去指定州府垦荒,待满三年便可在当地分田。

而燕朝这边呢,重文轻武,党争严重,士兵出生入死却得不到封赏,武将打再多胜仗,随便一个文官都能压他一头。士兵们听到赵沉茜对待俘虏的态度,哪个还愿意给燕朝权贵卖命,等扬州的事传开,投降的人还会更多。

所以,赵伋让臣子想办法,还有什麽办法可想呢?民心已失,失败是迟早的事情了。

谢徽漫无目的发散着思绪,忽然眉尖一动,听到上面叫他的名字。

“谢爱卿。”赵伋坐在御案後,隔着君臣尊卑,意味不明看向谢徽,“谢相深谋远虑,最擅破局,不知,谢相有什麽看法?”

谢徽收敛起心绪,面上一点端倪不露,说:“官家谬赞,臣无能,略有拙见,权作抛砖引玉。汴京失守,越王身死,萧太後被北梁皇帝抓住把柄,正疲于内斗,无暇顾及景朝。容冲从海州起兵,麾下士兵多是两淮人士,熟通水性,兼之身经百战,士气高涨,连越王指挥的北梁精锐都打不过他们,何谈承平日久的大燕水师呢?他们现在又得了扬州万艘战船,随时可以顺流渡江。容冲天时地利人和占尽,臣以为,不可硬碰硬,当避其锋芒,迂回智取。”

有臣子骂道:“早就听闻谢相不婚不娶,似乎对前妻馀情未了,如今人还没来,谢相怎麽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谢徽不疾不徐,道:“我将他们贬低一顿,水师就能打赢了吗?官家,作战当知己知彼,我朝虽兵力雄厚,但容家军久经沙场,也不可不防啊。”

赵伋坐在龙椅上,看不清神色,问:“依谢相之见,该怎麽防?”

“御驾亲征。”谢徽半垂着眼,平静说出惊人的话语,“扬州速败,一是因为主将乃文臣,不通水战,二是因为士兵军心松散,疏于训练。如果官家能亲临江宁府,鼓舞前线将士,我朝士兵必奋不顾身,视死如归,再据以长江天险,定能拦住容家军。等北梁内斗结束,萧太後或北梁皇帝腾出手,肯定会发兵征讨景朝,届时腹背受敌,容冲只能撤兵回援开封府,我朝之危自然而然就解了。”

谢徽说完之後,整座殿堂陷入可疑的沉默。臣子们当然知道谢徽这番话很有道理,但是,让皇帝上前线御驾亲征?

没人敢应和,最後,还是枢密使义正辞严道:“官家圣躬尊贵,岂能冒险?不如,让太子代官家去江宁府督战?”

“不可。”这回是赵伋想都不想否决,他叹了口气,一脸慈父状道,“赵英是三弟唯一的嫡子,朕收养他是不忍宪王一脉断绝,岂能派他去前线?此事万万不可,再寻他计。”

谢徽垂着眉,古井无波听上面说话,臣子们装模作样提了些建议,最後,果然绕到议和上:“官家,不如假意和逆贼议和,将他们安抚住,留在江北。等北梁内斗结束,兴兵北下,僞朝和北梁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官家正好发兵,一举收复失地。”

谢徽眼中划过一丝嘲意,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她收复了扬州却不继续渡江,想必,就是逼着赵伋议和吧。

只是不知她想要什麽。还有什麽,能比统一天下还重要呢?

恐怕是容冲吧。谢徽在心里自嘲一笑,赵沉茜此人看似高不可攀,拒人千里,但只要一点点融化她的防备,撬开她坚硬的外壳,就会发现她的内里其实柔软而热忱,一旦被她接纳,她就会不惜一切对你好。

她的爱弥足珍贵,纯粹且专一。她爱上一个人後,无论之後身边出现什麽人,与她多麽合适,对她如何示好,她都不会多看一眼。被她爱上的那个男人,真是幸运得令人憎恶。

谢徽出神期间,忽得注意到大殿中静了。谢徽凝神,回想起刚才赵伋好像在问议和人选。无人愿意干这种两面不讨好的活,臣子们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应声。谢徽又不蠢,正待装聋作哑,却发现上方帝王梭巡一圈後,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谢徽眉心忽得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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