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命另一个
姜敏回京不过五日,三疆诸王陆续回京,因为燕王单骑返京打了个样儿,其他人只得效仿,一兵一卒不带回京。其时正值盛夏,不年不节,中京城少有如此诸王齐聚盛况。一衆京官狼奔豖突,忙得不亦乐乎,拜过这个还有那个,生怕漏掉哪个日後影响仕途。
更不要说新君候选晋王和赵王,日日聚集,夜夜小会,中京城没了着落的官儿们没头苍蝇一样两府里乱窜,每日揣摩圣心,怕押错了宝,寻错了主,又要倒大霉。
姜敏只在回京第一日拜过晋王和赵王便闭门不出,因为奉了旨,连宫也不入,每日圈在府中,谁来拜望都不肯见,避嫌到了极处——三王之中自成格局。这日魏钟引着个披着斗篷的乌衣青年入内,姜敏正翻阅北境信件,看见来人起身,一揖到地,“阿兄来了。”
来人是西堤魏氏少主魏行俭,远远停住,还一个礼,“殿下。”除去遮身斗篷,日光下男人有白皙秀丽的面庞,和清隽如竹的身形,“臣与殿下骨肉至亲,如今只得秘密往来,情何以堪。”
“听着外头消息——应也不用太久。”姜敏走近,挽住男人的手入内,分两边坐下。
魏行俭打量她,“殿下于北境赫赫威名,每每传至西堤,父亲提起,常以殿下为荣。”
“若无老师教导,怎有我之今日?”姜敏笑道,“阿兄难得来我这里,说正事。”
“是。”魏行俭道,“殿下其实什麽都有了,所缺唯有中京。”
姜敏笑笑,“缺……其实也不缺。”
“父亲命我回京襄助殿下。”魏行俭道,“如今内阁十一相,赵仲德无用之人不用去管他——什麽时候也翻不出花去,二位次相已尽在掌握。”
“是。内阁两位次相,一个是老师的学生,一个是西堤之至亲,阿兄亲至必然不在话下。”姜敏道,“如此六部应——”
“是。”魏行俭道,“臣今日来便是知会殿下,殿下只管放手作为,只要中京武事和内御城大事一定,中京风平浪静。”
“辛苦阿兄。”
“叔父在燕郡,全仗殿下维持,臣与殿下乃至亲骨肉,何需言谢?”魏行俭道,“只盼大事一定,叔父能重回西堤安养天年。”
姜敏沉默。魏行俭道,“臣所言俱是大事之後的预备——刘窦萧三王,辅政院待诏司,京畿和中京戍卫才是要紧。”
“刘窦二人没办法——姜玺连娃娃亲都拿出来用上了,我能有什麽法子?”姜敏极轻地哧笑,“不用管,两个老玩艺儿独自在中京能有什麽作为?至于萧承威——不瞒阿兄,我在北境便受了萧承威的归附。”
魏行俭认真地吃一惊,“都说北境八州一郡归附殿下,原来东北也是一样。难怪——殿下掌此局,中京城有无,其实已经不重要。”
“青史之上史笔如铁。”姜敏摇头,“我也罢……西堤也罢,总不能平白背负了谋逆的恶名。”
“殿下如何打算?”
“所缺不过兵马,不难。”姜敏道,“魏钟。”
“是。”魏钟应道,“薛焱已经请了京畿三位总管,晚间在落影湖。”
魏行俭奇道,“殿下何不寻京畿都督王灿?”
“王灿腐臣耳,首尾小人,不堪大用。”姜敏哧一声,“举事之时命薛焱一刀杀之便可。”
“薛焱是——”
“内禁卫都督薛念祖家中三郎。”姜敏道,“薛念祖同我念叨多回,欲荐往燕郡立功,我没答应,这次倒可一试。”
这麽说来——内禁卫也尽在掌握。魏行俭便辞行,“但有吩咐,殿下安排臣下。”
姜敏送走魏行俭,晚间夜行至中京落影湖。码头停着一只画舫,姜敏乘夜色悄悄拾级登船。京畿左卫总管刘存煦,右卫总管牛千绩,骁卫总管薛存礼早被“请”在船上,看见姜敏伏地磕头。
“起。”姜敏摆手,自己入内坐了。三个人走进来,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也不敢坐。
“原想同你们每人都单独见一见,中京人多口杂——你我又都是军中同袍,一并见过也罢了。”姜敏漫不经心道,“今日来,只需三位都督一句话。”
开门见山,没有一点弯弯绕,三人心知肚明,紧张地交换视线。
“我有勋臣阁功勋欲赠与三位,不知三位可愿取?”姜敏道,“愿取留下,不愿可自行下船。”
话说得好听,船上是个什麽地方——稍有不慎,便是大醉落水而亡的下场。明日浮尸一捞,自己的位置自然另外有人去做。燕王能把三个人都请来,便能叫三个人都回不去。
燕王虽说只辖燕郡二十万军,可军中的事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北境八州骁卫早就成了燕王私军——燕王动了夺嫡的念头,中京城那两个菜鸡王爷拿什麽跟她争?今日只有一个答案——不肯应,就不要想活。再说跟随燕王有什麽坏处?好处简直数之不尽——军功,财物,官爵,要什麽有什麽,比在京畿当个守门的治安军官有前途多了。
薛存礼率先打破沉默,跪地拱手,“臣薛存礼——愿以燕王殿下马首是瞻。”又道,“臣久闻殿下大破辛简部之赫赫威名,为将者,当立功勋传于後世,以封爵恩荫子孙——为殿下驱策,臣心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