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要你下来,答应我永远不再见裴开项。”
肖溪放松神经,双膝慢慢软下来。我示意亲卫赶紧上去将人抱下来,却听肖溪又呢喃着什麽。她双目平视前方,眼泪像溪水一样留下来:“我真的……真的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能。”我上前几步,半个身子爬上了假山,向她伸出手,“你跟我回去,从此和裴家一刀两断,我保你活路。”
肖溪泪眼婆娑,眼睛在清冷的月光下凄楚又哀伤,像冰冻湖面上划破的口子:“殿下……我……我……”
“肖溪,你先下来!”我心头预感不妙。
铛——
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袖刀从我的眼前划过,生生削走几缕眼睫。陈蕴重重地将我推开,脚下失衡,整个人向後仰去。电光火石之间,彤管使横刀斜劈,肖溪胸腔顷刻被鲜血染红。她踉踉跄跄,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混着脸上的泪。她盯着我,眼角滑下最後一滴泪,仰面向後倒去。
咚!
骨头落地,人死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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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旻在麟趾殿发了疯。掖庭令传话,说陛下整日谩骂嘶吼,口中污言秽语,就连他们这些宦官都听不下去了。
“是不是还骂我了?”我问道。
掖庭令不敢说话,看了看我又低下头。
一传十十传百,这样下去,怕是整个朝廷都要知道了。
我心中愤恨,叫上萱萱起身要去麟趾殿,却被陈蕴拉住。
“我同你一起去。”陈蕴深色担忧,“昨夜之事我仍旧心有馀悸。肖溪已死,如今不管您说什麽,陛下怕都是听不进去的。我一个外人,若能秉公说几句,或许管用。”
昨夜若不是陈蕴在危难之际将我推开,如今我的眼睛怕是已经看不见了。
我点点头:“我这个弟弟阿芙蓉吸得脑子有点不太清醒,若是得罪了你,你能咽下这口气就忍着,若咽不下,就骂回去。别管他是不是皇帝,我大齐开过以来,还没见过他这样的皇帝!”
麟趾殿已经被砸得不像样,我们甫一进去,一个酒爵就砸在了脚边,随之而来的是姜旻暴怒的喊骂声:“姜毓卿你不得好死!!!”
他从大殿内冲出来,彤管使亮出长剑将他挡在我面前。姜旻怒不可遏:“反了!全都反了!我才是皇帝!我才是这座未央宫的主人!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让开。”我下令。
彤管使犹豫不决,我又道:“让开。”
衆人纷纷让行,姜旻一步冲到我面前擡手就要打下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高高举起,姜旻整个人被我拎了起来,如同狩猎场上羸弱的幼兔。
我常年骑马习武,姜旻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手越握越紧,姜旻疼得龇牙咧嘴,却是一声不吭。我拖着他走进大殿,将他撂倒在地。衆人只敢站在殿外,半分不敢上前。
“你以为那是你的孩子,那只是你的孩子?”我冷笑,“姜旻你太天真了。肖溪是裴家的人,皇子落到裴开项手中,你我还有活路?裴仲琊如今杳无音讯,他面上看着正常,可那是裴开项!谁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
“姜毓卿!你对我冷漠冷血我认了,可肖溪只是一个弱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无辜的,你就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不论你信不信,肖溪不是我杀的。是她要杀我,而後失足坠落假山。”
“若你们不追杀她,她会被逼到绝境吗!你就是不想她活着,更不想我有子嗣!”姜旻目眦尽裂,“你想永永远远地掌握权力,你才是最大的逆贼!”
心脏被重重敲击,一直以来不敢言说的事实被姜旻毫无征兆地暴露在阳光下。他看着我,逼迫我承认。
但这根本没什麽好逼迫,因为他说的就是我想要的,而我也从来不忌惮他人知道我的野心。
我缓缓蹲下,与他平视。姜旻向後爬了几步,又好似意识打到什麽立即停止,倔强地与我对视。
“就算是,你又能奈我何?”
姜旻瞳孔震动,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的承认。他眼底是恐惧丶不甘丶难以置信,口中喃喃似呓语:“你……你……你不会得逞的,你绝对不会得逞的……你就是痴心妄想,自古以来永远都是男的当皇帝,从来没有女人当皇帝!
“何况你已经嫁人了,根本算不得皇室的人,你只不过是个田家的女人,是臣子不是君!你生下的子嗣也只能姓田,根本不可能姓姜,这是姜家的天下,是我们姜家的!
“你就算是抢了我的皇位也于事无补,在你百年之後,还不是需要我丶我的孩子来接替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