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59章方家全家贬为庶人,罚没……
姜旻终于尝到了当皇帝的滋味。但是真的尝到了吗?朝中无人听他的话。即便我不再上朝,朝中遍布我的眼线,彤管使也把持着既有的权利,本是我做的,如今依旧在我手中。宋君若这个光禄勋,也无人敢动他,整个长安城的禁军丶南北军皆握在我手里。裴开项三朝元老,裴家更是开国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积久弥深,权倾朝野,能自己动手办的事又有谁会去找一个失权已久的小皇帝?
我们就像两根架着房梁的柱子,只要我们走了,他这个皇帝就塌了。
姜旻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叫人来拿我手中的玉玺。我笑着看着来人在底下瑟瑟发抖,话都没说一句,就让他们出去了。萱萱说陛下在麟趾殿大发雷霆,大骂孬种。可那麟趾殿离宣政殿那麽远,即便我还政了他都不敢擅自搬离,他姜旻到底哪儿来的脸面骂别人?
虽说我将姜旻的人打发了走,但这玉玺今日不被拿走,明日朝臣请命,裴开项也会自己来拿走。我叫陈蕴多盖几份空头圣旨,陈蕴先是微微一愣,也没多说什麽,一下子就盖了二十几份,问我够不够?
我笑着说:“朱砂管够,再多盖几份。”
陈蕴又哐哐哐盖了十几份。
我说够了够了,再多就没地方放了。这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懿旨比圣旨灵,还用不上呢。
如今朝臣们忙于方宏之事,根本没空来搭理玉玺在谁手里。因为这件事情谁赢了,玉玺就归谁——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连几日,弹劾方通的奏疏飞花一般送到彤管阁,都是眼熟之人,裴家多年的亲信,在朝中稳扎稳打,不偏不私,正是说话的好时候和好人选。
他们说——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边疆不定,缺少良将,若是此时西域不稳,必定祸乱与阿勒奴的战事。切不可与西域离心。”
“方家自明帝始便与木曲丶裴家积怨已久,而今公私不分,耽误军机大事,实乃国之大患,还请殿下圣裁。”
还有人说,方宏是我的入幕之臣,方家更是我的爪牙,我是搅乱朝堂的罪魁祸首,只有把方家除了,才能纲纪清明。
好一个纲纪清明,真真好笑。他们花天酒地丶纸醉金迷的时候怎麽不想想纲纪清明,贪污腐败丶结党营私的时候怎麽不想想纲纪清明?现在我被抓住把柄了,就想到纲纪清明了?
冠冕堂皇。
我没有让彤管阁理会这些奏疏。
我叫薛获告诉衆人,我病了,月子里落下的病症,加之政务繁忙,为人所误,心情郁结,一病不起。
姜旻不怕死地来看我是否是真的病了,被宋君若一刀逼了回去。
我的病更重了。朝臣们礼节性地前来探望,我留下部分清流用膳,宣他们入殿。
殿中药气弥漫,窗门紧闭。一群老头走进来都免不得一阵咳嗽。
“殿下身体可有见好?”
我斜卧在榻上,在帷幔後头吃着话梅佯装咳嗽几声,故意压低声音:“心中不愉,总不见好。太医说……是心病。”
老头们面面相觑,郭太常上前几步拱手肃立:“朝政压身,还请殿下多多保重凤体。”
我吸了吸鼻子,叹气道:“难道本宫真的做错了吗?为什麽外头有这麽多人污蔑本宫丶污蔑方家?这两年多来,本宫何尝不是兢兢业业,方家又何尝不是忠臣良将?各位年岁大,在朝的时间也长于本宫,敢问各位方宏将军可是会挟私报仇,贻误军机之人?”
衆人没有说话。
“你瞧,你们也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切都是我们所不想见的,自然也是方宏将军所不想见的。外头那些人说本宫是为了皇位,但本宫是为了大齐啊,方家也是为了大齐啊。
“他木曲,蕞尔小国。且不论西域本就是我大齐附属之地,即便是犹如禺戎那般的国家,一而再再而三战前临阵挑衅滋扰,难道方将军打击他们有错吗?大齐于西域,乃是君臣之谊。大齐是君,西域是臣,岂有君王向臣子认错妥协之理?
“贻误军机的非方宏也,乃木曲也!”我说道激动处,猛烈咳嗽起来。
“诸君皆为俊杰,本宫亦不再赘述。大齐建制百年,已至鼎盛。古人有云:否极泰来,乐极生悲,事事皆无永久。可见鼎盛之时亦是堕落之始。今日,毓卿不以长公主之身份威压诸位,而是以晚辈之心请教诸位——敢问,你们心中难道不知道这个堕落之始是谁吗?
“这江山不管是我当家还是陛下当家,那都姓姜,诸君不管是辅佐我还是辅佐陛下,都是大齐的臣子。但若是换了别人,那可就不姓姜了,诸位……还是大齐的臣子吗?真等到那时,诸位是选择做忠臣还是奸臣丶佞臣?你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废了方家,这朝堂……到底会如何。”
这话我说了,他们听没听进去,听进去多少,我无从得知。但至少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不敢背叛我和姜家的种子。只要这颗种子在他们心中,裴家在朝堂上就会多一份阻力,方家就还有回旋的馀地。
但事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方宏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