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知道小皇帝是先皇留在民间血脉的老臣们,背後拉帮结派骂她心肠歹毒,要复辟武帝的路子,不肯让权。渐渐分裂出皇帝派与太後派,每每上朝都吵个不停。
好在明丞相没有食言,始终替她压着那些老臣,不然这江山才当真是拱手让了人。
“罢了,就随他们误会去。我与你的感情,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作罢?”她脑海里浮现出先皇的脸,愁容才渐渐散去。
有人说,帝王多薄情。有人说,她是为了地位不择手段的女人。
不过七年,能有多相爱?可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七年。还好,他没有辜负她这七年。
後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她轻轻叹息一声,“昌延,你莫要怪阿姐。你要什麽阿姐都给,除了这江山,你不能染指。”
乔逸宁站在怀璧司牌匾下,等了一上午才等到明无妄回来。“说得好听,随时恭候。恭候了一上午也没见您人影。”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都是我找你。”明无妄边说边把几日前托人打孔的东西拿出来,还以为再没机会送给她。
那是颗晶莹剔透的白色棋子,从中间打出个小圆孔,穿上一根红绳,样子是平安扣状。他就站在她面前,可眼神却没在她身上,“送你的,上次在院儿里捡到的。”
她笑着接过,并未道谢,“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嗯,所谓何事?”道谢才不是她的性格,他这麽想着,“对了,我明日要离开长安。”心中莫名有些遗憾。望着天边缓缓蔓延的白云,不知到天空尽头,云彩会不会再次相遇
她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那下次见面,再一同饮酒罢。无事了。”
乔逸宁没有说再会的原因是,她始终觉得,人活着,相见是有次数的。见一面就少一面,不说出来,心中还有个盼头。
可明无妄有些後悔,他居然又忘记说一句再会。
遗憾之馀,他习惯性地将手伸入怀里去,竟摸到了个凉凉的东西,上面是他在心中描绘无数次的图案。
是什麽时候将玉放回来的呢?是他刚刚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她临走说一同饮酒的时候?
只是这次,他对这个人不好奇了,因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林培死了。
死在当地衙门阴湿寒冷的牢里。
蟒之又恰好路过,看见那白布边露出的衣角不难认出来。
他拨开人群走上前,当地捕头看见那身飞鱼服和绣春刀谄媚地说:“叨扰了大人逛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将这乞丐的尸体处理了。”
转头嫌恶地指着地上的林培,对周围他手下的捕快大喊:“还不赶紧擡走,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怀璧司大人怪罪下来,我看你们谁还能保得住这份差事。”
“能不能把他尸体交给我处理?是熟人。”蟒之双脚僵在原地,试探性地问。
捕头立即多拿了几匹白布出来,将他的尸体里里外外裹了三层,“大人不用如此客气,能帮到您是天大的福分。您拿走便是。”
蟒之拎着林培走到郊外,路过酒馆时还买了壶酒。
他寻到一个还算清净的地方,将尸体往旁边儿一放,开始用手挖地上的土。
“毕竟也曾在您手下当过差,今日我升职,哪有不报喜的道理。”他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也没想得到什麽回应。
“您也别想不通,明大人确实有点东西,手段高您一筹,是个为家国着想的。咱们镇国司啊,在他手底下,有盼头。”
“您可别嫌这酒便宜,我这月月钱还没下来呢。也别嫌这地儿不好,方圆几十里我都看了,数这有山有水。”
“诶,本想着加薪了,给江语买几身新衣裳,现在我俩吵架了。哦,您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就是喜鹊,从前因为我俩的事您没少骂我,说不能辜负人家姑娘一片真情。。。”
他挖了个不深不浅的坑,刚好能填下林培。待到埋好时,那双手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他知道林培是怎样的人,恐怕也不希望别人看到他这番落魄的样子,索性就没立碑。
将酒倒在他坟头後,轻声道别。
人生在世,谁说得准呢,没准儿哪天他就忽然下去陪他了。
醉着走,不痛苦。但愿他死的时候也能有人在他坟头洒壶酒
他转身刹那,一滴水沿着脸颊滴到黑靴上。
分不清是因为下雨了,还是因为他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地宫之谜会穿插进第二卷,本章解释一卷部分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