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大可把话说清楚。经历狐妖司言强娶豪夺的事件後,我已经想开了,只要夜宁不嫁给别人,她被谁惦记上了,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她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就行。”阿清黯然低声对慕兮道长说道。
“既然不在乎,为何要问清楚呢?难道她跟你闹着要嫁给我?”慕兮道长面对着我,对阿清冷声反问道。
我实在受不了这师徒二人相互耍心眼的这股劲,只能说他们不愧是师徒,各自身上都有对方的影子。想起狐妖司言和陈牧清的魂魄双双葬于他们师门的斩魂刀,我胸中就莫名翻涌起一股恨意……
我擡手摘掉了慕兮道长的墨镜,幽愤地盯着他问:“你为什麽要御刀斩杀狐妖司言和陈牧清的魂魄?你们修行人是这样滥杀无辜的麽?!”
慕兮道长眼神躲闪,忽又强作镇定,躁郁地望着我,义正严辞道:“我告诉你我斩魂的原因,先说狐妖的罪状:第一,狐妖蛊惑凡人,强娶民女;第二,狐妖公然与酆都阴兵对阵斗法,藐视天地公法。再说陈牧清的罪状:第一,生魂逃出地府扰乱阳间秩序,按照阴阳律法,该杀;第二,他与狐妖勾结,对抗阴兵执法,该斩。我道门,替天行道,龚行天罚,正义凛然。”
“那他呢?!他为何能躲开阴阳律法的束缚?是你徇私枉法吗?”我躲开慕兮道长犀利的眼神,指着阿清对他问道。
“他是酆都九爷,在屠魔大战里立了战功,得到了酆都大帝的特赦。那些凡夫俗子和妖魔鬼怪能跟他相提并论吗?”慕兮道长阴声对我回道,他眼底闪着泪花,伸手撸走我手里的墨镜,戴上眼镜後,面对着我低声问,“你为什麽要质疑我们师徒二人呢?难不成你还想为那两个小妖小鬼报仇雪恨?想杀我呀?”
说着,他竟擡手勾住了我的手指,吓得我直接站起身来,慌乱後退,转身就快步走向了厢房。
“师父你又失礼了。”阿清在责怨慕兮道长。
我关上了房门,坐在榻边,想起故人,闷声落泪。
“是她摘我墨镜的。你知道的,我不能跟她对视,否则容易唤醒心魔。可她大胆……竟敢扯老虎的胡须。都是你惯的!”门外传来慕兮道长激动的声音。
“师父,我们明早就走。你再忍耐半日。”阿清低声回道。
我擦干眼泪,起身收拾好行李,拎着行李箱走到门外,对阿清说:“我们现在就走吧,这里,我一刻不想多待。你打电话联系山下的司机开车上来接我们。”
“妖,都是惧怕道院和道士的。我理解你。我这就给山下的司机打电话。”慕兮道长靠在椅子上,伸手从桌旁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阿清!他说我是妖!”我气得跺脚。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说你太美太勾人,像妖。”阿清站起身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悄声说,“别跟我师父计较,他这两天心魔闹得厉害,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我们赶紧离开就对了。”
“什麽?你们的车明天才能上山?!”慕兮道长拿着手机严声问道,“我加钱,加一倍的价钱,你们今天能开车来把人接走吗?”
“好。”慕兮道长挂了电话,躺在摇椅上,懒声对我们说,“一会儿车就上来了,你们别着急啊。”
“把行李先拿进房间吧……”阿清拎着行李箱,拉着我的手进了厢房,关上门,低声对我说,“我师父心里其实很苦,他特别怕与你对视,明明舍不得我们离开,却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千万别再摘了他的墨镜,那是他对你设的防线。这一劫,他渡过去了,可能就能获得仙位,如果过不去,很可能会堕魔……”
“这麽说,我是他的劫?”我不安地看着阿清问道。
“嗯,准确地说,是我俩都是他的劫,一边是师徒情,一边是前世情,左右都是他的磨难……这两样纠缠在一起,他更是痛上加痛。我很担心……”阿清忧虑地看着我解释道。
“很少见你这样焦虑,看来这件事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很多。”我惶恐地看着阿清说道。
“爸爸!”门外传来小夜樱的哭喊声,孩子午睡醒了,在找爸爸。
我和阿清随即开门快步朝睡在竹床上的孩子走去。
“宝贝不哭,爸爸在呢,爸爸在啊……”慕兮道长抱起了哭闹的孩子,轻轻拍着孩子的脊背,温声安抚道。
我和阿清面面相觑,顿时都发觉慕兮道长有点要犯病的征兆……
“师父,把孩子给我吧……”阿清上前伸手要抱孩子。
“你俩一回来就撇下孩子,着急去厢房里你侬我侬,这两日,可怜孩子每次哭闹找爸爸,都是我在哄,昨夜你们一夜未归,若不是我搂着她哄了一整宿,她估计要哭破了嗓子。你们就是这样做父母的啊……”慕兮道长不肯把孩子交给阿清,并开始絮絮叨叨教育我们,“早晨回来了你们也是先进厢房颠鸾倒凤,弄那麽大动静,整座道院都回荡着你们的叫声,我实在没办法就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师父教训的是。其实我们平时在家不这样的。都是等孩子睡着了再……今日,是我,是我太疯癫了。”阿清低声跟慕兮道长解释。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慕兮道长幽愤地对阿清斥道,“你是牲口吗?大白天你忍一下会死啊?”
慕兮道长虽然是对着阿清责骂,但我自觉羞愧难当,退到了阿清背後,不敢看墨镜道长的脸色。
阿清低头认错,坐到了慕兮道长身旁,帮着他一起哄孩子。我不敢招惹道长,默默转身,快步逃离现场,回到厢房把门关上,焦急地等着山下的车开上来接我们离开。
可等了好久,直到窗外的山景被暮色笼罩,也没听见门外有人喊车来了。
一股浓郁的烤肉味,在四处蔓延。
阿清推门而入,淡然地对我说:“车子在路上抛锚了,今天估计上不来了,我们要等到明早才能出发。师父为了给我们践行,把他养在後山的黑猪烤了一只。出来吧,今晚我们吃烤乳猪。”
我站起身来,突然脑袋里袭来一阵剧痛,我在脑海里听见了一个呼救声,是陈牧清的声音,他在喊:“夜宁救我,我被封印在斩魂刀里了,救我出去……”
紧接着,尖锐的耳鸣声,让我顿觉头晕难耐,差点跌倒。
“你怎麽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阿清扶住了我,搂住我的腰,忧虑地望着我问道。
我看着阿清的脸,可我脑海里再次响起陈牧清的声音,他在苦苦求我:“夜宁救我,我在雪山之巅的石洞温泉底下,在那把刀里。”
“你听不见有人在说话吗?”我慌乱地看着阿清低声问道。
“没有啊,你脸色突然很差,我让我师父给你把把脉。”阿清拉起我的手,走向了门外,来到了院落里的篝火旁。
孩子坐在木马上,手里把玩着慕兮道长给她用草叶编制的鸟雀。
“来啊,烤乳猪好了,趁热吃,才香。”慕兮道长戴着墨镜,将架在火上被烤得金黄的乳猪取下来,放在了餐盘里,开始用刀分割烤乳猪的各个部位。
“师父,她有些不舒服,你帮她看看。”阿清拉着我的手,坐在了慕兮道长身旁,惴惴不安地望着道长说道。
“趁热吃,吃饱了,再看她的病。”慕兮道长泰然地回道,给我们递来了食用烤乳猪的餐具。
我忍着身体里的不适,陪着他们吃完了晚餐。天彻底黑了,慕兮道长熟练地给孩子冲了一瓶热牛奶,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给孩子喂牛奶,一边轻声哼唱着悠扬的山歌,孩子喝完牛奶後,在他的臂弯里甜甜地睡着了。
“来,让我瞧瞧你的病。”坐在火堆边的慕兮道长,擡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擡脸面对着我,掐指算了算,严声说,“你吞了狐妖的妖元,导致斩魂刀无法将实力发挥到极致,只能把原本应该破碎的魂魄封印在刀背里。今晚,有一场大劫难……”
慕兮道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抱起孩子走进了他的道房,随即出来关上道房的门,还在门上贴了一张道符。
“你,守在门口看住孩子。”慕兮道长对阿清冷声命道。
“你,跟我去一趟雪山之巅。”慕兮道长面向我阴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