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
宋远东说:“诺诺,有句话我一直不说,不是不肯,是遇见了你就开不了口。你一定不相信,宋远东竟然会害羞。宋远东是什麽人啊?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啊。可是,可是诺诺,你信不信,都是假的,是我胡说八道信手编来。”
外间是另一个世界,你方唱罢我登场,涂脂抹粉,刀枪剑戟,世道轮回,生灵涂炭。
玻璃窗里映着老人家弯曲背影,如大厦将倾,摇摇欲坠。程老爷子已红了眼,敲着拐杖斥责道:“你当年跟着个牛郎私奔,让整个程家都成了笑柄,我没一枪打死他你就该偷笑了。”
“他是牛郎又怎样?就算他残了傻了老了丑了我还是爱他!你觉得惊讶,觉得愚蠢至极不可理喻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懂,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被仇恨被蔑视,活该一辈子囚在地狱苦牢里!当年小四儿是怎麽没的?母亲又是怎麽疯的?别以为找个相似的东西补齐了窟窿就天下太平,小四儿就是在游泳池里淹死的!为什麽?因为照看他的保姆正跟他父亲在花园里偷情!母亲为你奉献了一生,你又有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没有,因为你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魔鬼!”
程老爷子努力想挣开程景行,却是老了,再没有气力争,徒劳,只能指着女儿吼,“闭嘴!你给我闭嘴!”
程微澜回头对程兰静笑,“姐姐,你想不想知道三妹是怎麽死的?”
程老爷子面色煞白,程兰静也愣了,沙沙看着笑得妩媚的程微澜。
“还是他,是他逼三妹嫁给邱士元那个老头子,为了能在批文上给他多多通融,就逼着三妹嫁了那麽个老变态。三妹吊死在咱们程氏岁寒酒店五十七层主楼上,是用绳子系住了水管,套好了脖子,从顶楼跳下去!而他呢?他接到消息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是悲痛欲绝伤心难过?别傻了,女儿只是赔钱货,没有了,满世界领回来就是。盟友最重要,立马联合邱士元全力封锁消息。所以,姐姐,我们都以为是意外呢。”
程兰静楞在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
屋顶上有鬼怪唳哭,如回到七月圆月夜,百鬼夜行,妖魅纵横。
嘘——你听,有人饮泣。
接下来更有重磅炸弹抛出,今日故事颇多,听听看看,人人一张面具,面具下扭曲面孔,眼似铜陵牙似虎,都是活死人,“你们以为,他死死要拖住严文涛是为什麽?要景行娶了警察局长的女儿又是为的什麽?这可是他给自己设的双保险,旁人都是蝼蚁贱命,就只他自己的一条命,宝贝再宝贝,少活一天都不可以。”
程老爷子骤然间紧张起来,要上前去教训一顿,不想被程景行伸手拦住,一步也迈不前,只得焦躁威吓,“你要再敢多一句嘴,今後一分钱也别想拿。”
程兰静一听也着急,忙推她,“你这是干什麽?犯的着这样?那钱你不要到时候也是便宜外人。”这句话分明是冲程景行去的,而他涵养极好,只牢牢扶住父亲,一脸漠然。
程微澜冷冷讥笑,“我可不在乎了,他还有多少钱?就快要上街乞讨,居然还在摆老爷架子,人走茶凉,威胁得了谁?”
程景行也觉不妥,沉声说:“二姐,凡事不要过火。父亲身体不好,你要体谅。”
程微澜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不可抑止地笑起来,指着他说:“怎麽?景行你不知道吗?当年你父母是怎麽死的?真的是车祸?不不不,是叫人撞死了连人带车子扔到山崖下引爆,尸骨无存。这麽些年严文涛一直琢磨着要扳倒他,算他走运,竟找到当时他买凶杀人的证据!要不是这样,你的好父亲,又怎麽会把一条狗,一条发达了的狗放在眼里。”
今日聚首因是家事,并没有许多人马守候。老人家只好敲着拐杖把护士喊来,怒眉睁目地指着程微澜说:“她疯了,绑起来,给她一针镇定剂!”
那两个护士一惊,望了望冷笑的程微澜又望了望程老爷子,手足无措。
程微澜轻蔑地说:“父亲,这早已经不是二十年前,戬龙城再也不是你的天地。别真把自己当皇帝,生杀都由你。我大了你老了,再不是任你欺负小女孩。”
程景行的眉头皱的更深,却只打发了两个护士出去,再对上程微澜的眼睛,讳莫如深。
这一场戏,越来越精彩。忍不住要鼓掌,继续继续,最好骨肉相残,杀人如麻,观衆最爱看你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最後一根稻草正要上场,请屏息以待。
她看着他,带着怜悯又有不屑,以迎接胜利的姿态睥睨,“真是令人困惑,当年父亲也是城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怎麽到了老,竟昏聩糊涂到这种程度,果然是亏心事做得多,夜夜都不得好眠,脑子已经让鬼怪啃掉大半了吧。哈哈哈……您一定不知道,承风已经是一副空壳子,暗地里被我转走了多少钱,您想先不到,是谁帮我?是严文涛。你一直认为我和他是死对头吧,可是,为了钱,什麽人不能走到一起?这也是您教我的,三教九流乌合之衆都没有关系,放下身段谨小慎微,只要钱到手,乞丐也能变国王。”
程老爷子固执的,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当上头管事的都是死人吗?白日梦做多了人也疯癫,承风怎麽样还轮不到你说话。”
程微澜不疾不徐,注视着他脸上渐渐惊恐的神色,轻笑道:“我也没料到会那麽容易,不如您帮我问问景行,他和许冲的瑞通实业是怎一回事,我下手时承风已经连续亏损五年是怎麽一回事,我转走的资金他要提三成又是怎麽回事,而您,父亲,您年年查看的财务报表又是谁精心僞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