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爸也是为了你好,他年纪大了,医生已经反复叮嘱他不能再高强度工作了,否则……”生生停顿住。
“……你也要忍忍,在哪里都是,别老是跟他顶嘴。”
“知道了。”
康显渠凝神点点头。
刘轻云扫了下擡头,将方才的那叠资料收拢好,朝桌面掷了掷整齐後,放到康显渠面前。
“什麽东西?”康显身子还是半躺着,眯着眼。
“你看看就知道了。”刘轻云情绪缓和许多,嘴角上扬。
康显渠起身坐好一点,随意翻了翻,静静没说话,只是认真看着。
办公室静静的,偶尔有几声清脆的翻页声。刘轻云把茶杯端起来,低眉扫了茶汤一眼。金黄的颜色,一动微微荡漾化开,特别养眼。她心里也舒坦了一点,笑了笑问道:
“你怎麽说?”
“什麽怎麽说?”康显渠把文件收起来,手臂敞开继续刚才半躺的姿势。
“你打算什麽时候安排俊意进风耀?”刘轻云也不绕弯子,重戴了眼镜,双手环胸,就这麽居高临下看着自家儿子。
“着急什麽?”康显渠不紧不慢说道,话一落只听得到刘轻云低沉笑了笑,试图猜。
“舍不得手里的权力?”
康显渠一听甩甩头,浑身不自在,坐直身。
“我这权力还不是您跟爸给的?有什麽舍不得……”
刘轻云沉吟片刻。
“妈妈跟你说,俊意是否进风耀不只关乎我们康家,更关乎到你们两个的婚姻。这个在你们结婚之前是我们与成家谈好的,你没忘记吧?”她眼眸没有一丝转移,越发坚定,继续道:
“对她的考察期一过,无论是回成家还是继续留在康家,都要给成家一个明确的答案。不然说我们占着好人不用。而且······他们是比我们更需要俊意,一旦……”
“妈……她有自己的事业。做得好好的,你让她突然……”康显渠抗拒解释着这些话,连带着表情也十分不耐烦。又抓了几下头发,弄得一团乱。
“我这几年满世界的飞,您以为是为了什麽?”他也一直在快马加鞭,从未松懈地加班加点想要快点接手公司的业务。“基本未来五年十年是不用担心的,而且,泉州还有叔叔伯伯他们——”
“那过了十年後呢?谁来帮你?”刘轻云显然预料到他的回答,提高声量,继续问道。
她深深注视着康显渠,眼底的慈爱无一丝掺杂,可是更多的是担心······
“如今房地産已是江河日下……,她嗅觉一向灵敏,早几年就开始筹谋布局?十二花神丶四季园的地皮拿到手後没多久後出台了限墅令,她仍然能如期完工,可见眼识能力。还有,她将手上拱墅的“岁寒三友”还有的滨江那几处的地皮已全部抛出去。手上估计已经预存不多。我回来之前还听到你伯伯叔叔都对她这个决策赞不绝口,夸她有远见。”
“方才在来的路上你也听到了,新如意的龙太太特地打电话来感谢,我起初听还不明白,原来是她们上次吃饭,与意聊天,意看好的澳白全部升价了,把她高兴坏了。”
她停下话头,指了指桌面的资料。“刚才给你看的资料,是她这几年的投资成绩,你阿公和你阿爸都已过目。”脸上也露出满意又担心的神情。重看了康显渠一眼,见他还是静静的没什麽反应,她放慢了语调。
“所以……我相信,以她的目光判断,很快也会转型。如果我们这里不抢先一步,那麽一旦被成家先定下来,你知道意味着什麽吗?”刘轻云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琴弦崩着。她一连说了这麽多,可是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仍然是稳稳当当的。她也必须稳当下来。
“她与你丶和我们家,可就剩明面上看着的那些账单流水了,单纯的利益牵绊。她如果需要还好说,有天到了不需要我们康家的地步,到时候,你如何应对?”又一记铿锵有力的拨弄声落下来,铮铮响。
“用五年聚少离多的感情吗?”
“还是……用孩子?”刘轻云连连乘胜追击,紧咬住话尾不放。如十面埋伏的追迫,一点不放松。
“更何况你们现在,有孩子吗?”她接着嗤笑了一声,颇为无奈的神情看着自家儿子。
康显渠原本疲倦的面色换了一层又一层,如墨似漆的眼眸越发深沉,郁郁不见底。身子也不知道为什麽,双臂没了气力,突然像狠狠扯起来然後猛地摔在地上,碎得找不到完整的一片。
“康康,我与你爸开口跟你自己跟她说是截然不同的。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没有什麽是不能沟通,尤其是趁你们现在还能说得上话的时候。”
刘轻云舒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品了一口,方才那悬着的话随着茶汤晃动被尽数吞下,让人也不由得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