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显渠穿过那片淡淡的烟雾,一步一步靠近。伫立在她身旁。
“慧慧送的。”她见他过来,率先转头轻轻扯了笑容。极快的,从她脸上绽放,像是夜色里的昙花,带着让人猝不及防和不胜欣喜的美丽,可是短暂。她又笑了一声,接着轻声说道:“说是从一个老茄友那里搜罗来的,养了几年。很久没抽了,我试试看。”
她的声音淡淡的,略带深夜的暗哑。脸颊红润,有被面前露台风吹过的清冽。那雪茄的环径正稳稳贴合她手。她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椭圆的指甲盖,粉粉的。没有一点多馀的指甲长出来,因为工作的原因她不喜欢留指甲,稍微长了就要即刻修剪掉。
她又呷了一口酒,往後一靠,微微皱眉,动作轻松自若,又十分熟练。
康显渠深呼了一口气。
“明天请她们来家里坐坐,回来这麽些天还没一起吃顿饭。”他在她身旁一张较矮的凳子坐下,手肘正好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两人目光平视。
俊意低眉,目光下移,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们这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呢,已经吃了好几次饭了。你请跟我请都一样的。”说着又擡头看了下他的眼。
“你这一趟去香港怎麽样了?”
康显渠摇摇头,“没···就处理了点事。对了,给你看样东西。”他起身走到隔壁的起居室,把刚才一起提上来那一木箱子东西拿进来。
光滑的木盒子很沉,一把重重放在玻璃桌面,那声响在夜里把空气都振动了几分。
他打开盖子,盒子里的东西完完整整呈现在她面前,一脸欣喜期待地看着她,扬扬眉。
“这个……”俊意倾身,手指附着贴上那东西,这不是麻将吗?
“Lily送给你的,说你会喜欢。”
她看着那一个个精巧做工的麻将子。背面是金色亮片做的“发”字,格外富贵显眼,眼睛似乎比平时看到还要亮几度。
“真的是有心了。”她笑了笑。
香港街头的犄角旮旯常常是卧虎藏龙的地方。有不到三平方米的百年钟表修理店,无论什麽表,给老师傅看一眼就一定能修好,而且一视同仁,不论谁拿过去都要排队。还有做工手绘鸡公碗的铺头,听说专门供给广州的一些餐饮老店。这个麻将也是,是一家完全不起眼的小店。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惊讶麻将竟然还有这样的样式,精精巧巧,还是纯手工雕刻的。
康显渠看着她手边的杯子,那酒液如琥珀化开,十分好看。他拿起来荡漾了几下,呷了一口,不够,又全部喝完,喉咙灼热一片。
她慢慢收起在那木盒子上的目光,渐渐停留在自己手上的雪茄,然後深深吸了一口。
“对了,上海恒盛的项目,你接了吗?”他杯子放下的声音沉沉的。
俊意手停顿了,目光定定望着他,将口腔的烟雾吐出後,她挥手扫了扫,看清他面容几秒後才缓缓开口:
“还没。”
关于那个项目她其实心意早已定,一直在跟进着。前几天白游又在会议上提起询问她意见,她也不再多想,干脆做了一番动员工作说服其他还犹豫的设计师。最後征得大家一致同意後她让白游告知对方公司他们愿意接这个项目。对方公司闻言也表示这几天会派人过来洽谈具体的合作事项,估计很快可以开展工作了。
不过她不知道他为何也问起这件事了。
“怎麽了?”
说完她又吸了一口,也不多,突然被呛了一下,连着咳嗽了几声。
康显渠手掌抚了下她背。她今天穿的睡衣是真丝的,所以触着特别顺滑,手心冰凉凉的,俊意连忙摆摆手,脸颊有些红晕,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要等他的回答。
“那个项目,你暂时先不要接。”他把手从她背上拿开,沿着她手臂握住她手掌,他的声音缓缓的,一字一句。脸色也如常一样看着她,没有过多浮动。
俊意目光慢慢从他白色的衣领下去,然後到他戴着戒指的手指·······
影影卓卓中突然跟下午看的那张报纸的图片重合到了。
那是陈纭纭在她临走的时候塞她包里的,说是她朋友去香港玩的时候在飞机上看到的,就顺便给带回来了。她许久没有看过这麽多的繁体字,有些不习惯。不过倒是有被那图片惊到,香港沙田的马场上,他戴着一副墨镜与繁子胤在看着比赛,意气风发。尤其是他手上的戒指,亮眼得不可思议。
他总是那麽引人注目······
“行,我知道了。”她答好。舒了一口气,好像觉得不够,然後又对他笑了笑。眼眸清透明亮。
康显渠握住她的手又紧了一点,渐渐收力,那手背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不早了,你先去洗漱吧。”她扬了下眉,手紧握成拳後从他掌心抽离出来,扫了扫自己身上的烟灰。
“好。”他起身,很快走到门口处,又不住回身。
她也已经起身。立在露台那里,背影萧瑟,如像风中的荷茎,是亭亭玉立的端庄清雅,可是······又好像要随风飘荡,显得异常孤单无助。
他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往洗手间走去。浴室里干干的,只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微微的馨香,是她常用的沐浴露香。是薰衣草。
他动作利落,快速冲洗了一下。出来後听到走路的声响由远至近。
“我先休息了。”俊意经过他身旁走进房间,往床上一躺,一盏灯逐渐熄灭,是她那边的。一明一灭,如摇摆不定的天平失衡一般。
他也跟着躺下,将他这边的灯关掉。
整个空间这下全部暗下来,也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