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萧里眸中光芒微闪,“于公,我的处置没问题,如果旧印认为有问题,那是他们的问题。”
星回说:“可如果不牵扯到我,你不会过问。”
这是一定的,他没那些闲功夫。栗萧里没讲话。
“我有处理问题的能力,其实不用你管。”
“我施压,他们都想包庇,我不管,他们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件事我有立场,对抗不过,我会辞职。”
“你现在就应该辞职!”栗萧里神色微肃,“这次的事故处理不好,会成为你职业生涯的风浪,比産品滞销麻烦得多。旧印的态度你看到了,你还认为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吗?”
星回反应一两秒,语气不那麽和善了,“你是在故意逼我辞职吗?”
栗萧时没那个意思,但他不否认希望星回离开旧印,“‘霜华’的初设计是你提供的吧,最终被叶幸改成了什麽鬼样子?没在设计署名上看到你的名字,我都庆幸。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那组成衣上架24小时,销量仍是个位数。你还要和我犟?”
他略一停顿,“导航都提醒,路线错了要重新规划路线,你到底在坚持什麽?”
星回反驳:“高德地图也会提醒,虽然前方拥堵,但仍在最优路线上。更何况,我从来没说过是我要用那款羊绒面料,何来和你犟一说?”
栗萧里才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不是她坚持要用WS-AA,他皱眉道:“你为什麽不说?我还奇怪,方知有那的两款主推産品的面料选择那麽精准,怎麽到了‘霜华’差那麽多。”
话至此,星回想到昨晚方知有和她一起回家时说的话:“听吴歧路说,他那麽快向旧印交付了WS-AA,是栗萧里让出来的,俪色的新款大衣因此要做预售。首秀也是栗萧里让出来的,时装周组委会因为这事特意找过他,他力排衆议坚持把机会给本不够资格的旧印。俪色原本有一组新款衬衫要推,据说过几天的闭幕秀上也不发布了,直接上架。”
因为她在旧印,他把面料和首秀的机会都给了旧印。因为她给方知有设计的新款里主推款有衬衫,他就不推衬衫了。俪色的渠道和营销能力太强,只要一推,就会有中低端市场的消费者愿意倾尽全力为其産品买单,怎麽都会对同类産品造成冲击。那款粉色衬衫的市场份额必然会受影响。
星回方才确认,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可他什麽都不说,她根本猜不到。同样的,她也有很多话没说,他就只能站在他的角度去判断。
结果就是,她并不需要他为她做那些,他也判断失误。
他们之间,像有时差。
星回心里也憋着气,“你问了吗?你一句都没问,就认定是我要用。你明知道旧印的工艺和渠道撑不起高端産品,还是同意歧路哥把面料给了旧印,不是要坑陈出新,你不屑那麽做,你是要给我长记性,用结果告诉我,不听你的话会栽跟头。是吧?”
起初栗萧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可在绮丽偶遇她和方知有後,他开始期待她能创造奇迹,也做好了为她兜底的准备。
但栗萧里不会解释。
他梳理了下思路,问:“你是因为在面料使用上和叶幸有分歧才被调岗的?我那天送你去工厂,你都不和我说?宁愿去做那些基础工作,都要坚守在旧印,到底为什麽?”
星回不会说她是为了证实自己的业务能力没有随记忆倒退而丧失,她只说:“无论是留在旧印,还是跳槽,都该是由我自己选择。可能在你看来我的选择是错的,但这是我的事,你不应该插手干涉。”
栗萧里把她这话的重点放在了“干涉”二字上,他不悦道:“看病都知道找关系,工作上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就成了干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星回话赶话地说:“你却还和从前一样!什麽都要按你的想法来,你要掌控一切,包括我。”
栗萧里不否认自己确实有强烈的掌控欲,他身处的那个位置,让他必须掌控一切。可这话被星回在这个节骨眼说出来,他被伤了一下,他用眼睛细细描摹星回的五官,“你曾经说过,喜欢被我掌控,说这样让你有安全感。”
现在她的反应却在告诉他,她讨厌这样。他变强了,有能力掌控更多,她却不喜欢了。
栗萧里双腿交叠深坐在座椅中,看似松弛的坐姿,却因注视她的眼神透出锐利的审视,有股压迫人的气场。
星回无言以对。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个时候她爱他崇拜他,认为被操控就是被关心被爱。可或许是独自在国外生活太久养成了习惯,也可能是她确实长大了独立了,她不愿,更不敢在他身上寻求安全感,他的强势让她有压迫感,让她不自觉要和他对抗,越对抗越发现实力悬殊,发觉与他并肩很难,缘分难圆。
餐厅光线朦胧,她的挣扎挂在脸上忘了隐藏,栗萧里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瞳缩了缩,没再讲话。
气氛就这样冷下来,连服务生来送甜品,星回看着那道栗萧里点的她爱吃的伯爵茶蛋糕都没了胃口。她别过头去,看着玻璃窗上两个人的影子,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什麽都说不出口。她约他,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些。
栗萧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祁常安,提醒他稍後的饭局。
栗萧里简单应了几句,挂断。
星回才知道他是临时协调出的时间见自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栗萧里截断了她,“没事。还吃吗?”见星回摇头,他要叫服务生买单。
“我买过了。”她中途去了趟洗手间,直接买了单。
栗萧里微冷了眼色,却什麽都没说。
出了餐厅,星回忍不住解释:“我找你不是不认同你对这件事的处置,我本意是想谢你,让事情简单化。也想和你说,以後再遇到类似的事,让我自己处理。这个走向我没预料到,或者这也是说明……”她停顿了下,“我们连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都进行不了。”
栗萧里听出她隐晦的话外音,“别说我们不合适。在感情上,没有合不合适,只有爱不爱。”
星回因他的一个“爱”字太阳穴抽痛了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忽然想结束这一切,结束他们这种一见面就抗衡的状态。
她沉默几秒,在那几秒里眼睛都被自己逼红了,最终还是虚浮地笑着,“我变了很多,性格不如从前好了,生活的重心也不再是感情。你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无法把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重合在一起。这样的我们,即便重新在一起,也只会重蹈覆辙。不如,从新开始吧。你就当我,没回国。”
她连他给出的年底的期限都不要了,直接明确了态度,拒绝复合。
拉扯这麽多年,她人都回来了,还是不肯往他身边走一步。
栗萧里忽而笑了,那个笑容,冷静得透出些许疯感,“本以为是鸿门宴,没想到是散夥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