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抵人人想不到许汐言真会在这样日常的场景出现,司机恹恹听着深夜电台,拖着长音确认闻染的手机号码,之後就再没留意她们了。
到闻染的出租屋楼下,已是凌晨,夜浓如墨。
司机总算帮闻染把行李箱搬下来,然後开车走了。闻染自己要去拎时,许汐言说:“我来。”
之前去加州的时候,便是许汐言帮闻染拎行李箱。
闻染缩回手,摁住心跳转身往楼栋里走。
许汐言拎起行李箱,拖慢在她身後两步,忽然唤她:“阿染。”
闻染回头。
许汐言站在原处,穿着闻染那件黑色长款大衣,袖口的位置微微起球,手里拎着她那只小小蓝色行李箱,唤她:“过来一下。”
“怎麽了?”
“过来一下,好吗?”
闻染手里握着提前找出的钥匙,又走出楼栋。
许汐言没再说话,仰头,往墨色夜空里望去。
闻染侧颊一凉,那时心中已有预感。
她跟着许汐言擡眸,是雪,一片片冰凉的,落进人温热的眼眶。
所以是眼眶率先辨识出了雪,而不是眼神。眼神要一路往路灯方向追移,才能望见那昏黄光线中,一粒一片,纷纷扬扬。
许汐言问:“海城今年冬天下过雪麽?”
现下已跨了年,如果这样来算的话——“没有。”
许汐言擡手,蹭掉落在闻染眼下的一小片雪。
许汐言说:“那麽阿染。”
“初雪快乐。”
******
两人一起上楼。
旅途着实劳顿,等两人依次洗完,终于得以睡下。
没有相拥而眠,其实许汐言不习惯,闻染自己也不习惯。她向来内敛,也不知怎样跟人做这些亲密无间的动作。
只是想起许汐言在登机时丶在她颈间轻蹭的那一下,似温存的依恋。
许汐言会改变麽?许汐言会主动麽?
等到第二天一早睁眼,闻染发现,两人还是背对背躺着。
闻染:……
她背对着许汐言,伸手一扯,将被子从许汐言身上扯下丶尽数裹在了自己身上。
许汐言睡音浓重的“嗯”了声,不睁眼,转过身来也不去摸索被子,抱住闻染暖暖软软的腰肢。
闻染从她怀里挣出来,起床,一股脑将被子叠起。
许汐言张开眼,跟着爬起,浓密凌乱的卷发把那张殊丽的脸掩了大半,露出一只眼来:“不给我被子盖啊?”
“这是做什麽,主人小姐?”
闻染穿着长袖长裤的白底碎花睡衣站在床畔,找了件厚针织衫给自己套上:“我今天要上班。”
许汐言点头:“我知道。”
“所以,”闻染挑出一只纤白的手指:“你起来给我做早饭,抵我的房租。”
许汐言笑出声。
拨开自己浓密的卷发,一边挂到耳後,另一边又挂不住似的垂下来,压压俏丽的下巴:“行。”
闻染很平静的:“好好表现。”
其实她知道,支使许汐言做饭,她估计全世界头一个。
许汐言始终带笑,起床时揉着一头睡乱的发。她无需用心打扮,那样的凌乱落在她身上本来就是一种生动的美。
她翕翕睫毛问闻染:“不给被子的话,能给我一件毛衣麽?我什麽行李都没带。”
“现在的我,”她摊开双手:“一无所有。”
闻染拿起椅背上一件毛衣,向她抛过去,转身,自己走出房间去洗漱。
揉捏着自己指腹,心里想:这样“一无所有”的许汐言,又能存在于多少时候呢。
不过,就算只有这样一段短短偷来的时光,也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