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久以来,简云蓝还是第一次看见饕餮这样的表情——以往,饕餮是倔强的,傲慢的,臭屁的,无论怎麽样都是我行我素的大魔王模样,这还是第一次,饕餮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都有些不像他了。
看着简云蓝,饕餮竟然笑了起来。
“都说所有生灵死前都会看见自己最想见的人,”饕餮自言自语道,“看来本座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你……是来接我上路的吗?”
饕餮看向简云蓝,眸子很亮。
他轻声道:“真好,真好。”
饕餮低头认认真真地注视着简云蓝的面容,凑得很近,呼吸交缠间,简云蓝闻到了他身上铁锈般的血腥气味,还有檀香。
“真好。”他又傻笑了一下,珍惜地嗅着简云蓝身上的味道。
饕餮的呼吸拂过简云蓝的脸颊,也暖暖的。
简云蓝突然反握住了他的手。
微微用上了些力气,简云蓝攥得很紧,紧到指节都泛白了,不让饕餮挣脱开。
“饕餮,我走了很远的路,一直跑着,很多人都帮了我的忙,我总想着要快点来到你身边……”简云蓝说得很急,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但他看向饕餮的眼神,是笃定认真的,没有任何动摇。
简云蓝深呼吸一下,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绪後,但耳边依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震响。
他说道:
“我想着快点来到你身边,跟你说……”
简云蓝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一句话。
砰砰丶砰。
饕餮的视网膜里倒映着简云蓝的嘴唇,心跳有那麽几秒钟停止了搏动,几乎都没听清简云蓝说的是什麽。
天光彻底穿透云层,洒下万缕金,有白鸽振翅飞远。
此时正是人间入暮时分,远处是千家万户的灯火,一轮橙红的日落在天边缓缓下沉,小到蝉鸣,大到轰隆隆的车马人声,饕餮一概全都听不清了。
就连肉身的疼痛,都顺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被尽数吹灭,不再让人难以忍受。
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其妙的心痒,像是被小猫的爪子一下下抓挠着,胀胀的,有些酸疼。
那一秒,世界陷入安静。
时间被无限延长。
那一秒,饕餮看着简云蓝,突然想起了很多无关紧要的片段。
从清晨到日暮,春夏秋冬,每一个日日夜夜。沉迷做饭时的简云蓝,出门摆摊时的简云蓝,热情招呼食客的简云蓝,还有更久以前的,各种各样的简云蓝,永远生机勃勃,全情投入,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物能绊住他的脚步。
说来有些可笑,但饕餮曾经有过那麽一阵子,很嫉妒简云蓝的小吃摊。
嫉妒能被简云蓝用那样炽热的,认真的眼神注视着的小吃摊。
好嫉妒啊。
好羡慕啊。
但今天,简云蓝那样的注视,落在了饕餮身上。
简云蓝那样注视着他,开口说……
说了句什麽?饕餮有些迟钝丶有些费力地想着。
“……”
凝滞的空气终于再次缓缓开始流转。
而简云蓝那句话,伴随着稀薄的空气终于慢慢传入饕餮的耳鼓膜中。
终于,在剧烈震响的心跳声里,饕餮终于听清了,简云蓝说的是——
“饕餮大人……”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