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我朝吉野顺平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你过来一下。”
顺平不明所以,听话地走到我身边,我看了看懵懂的他,很想将自己的罪孽说出口,但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顺平犹豫着问我:“前辈……?”
“没什麽?”我扯起一个笑容朝他摆摆手,轻轻道:“你和他们一起回去吧,我回家了。”
我坐上车朝山下驶去,僞装了一天终于可以卸下面具,我看着惠单薄的身影留下眼泪。我可以抛下很多东西,津美纪我也可以抛下,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没有我她也会过好自己的人生。可是惠这个小孩,唯独他,我舍不得。我在他身上能看到我和夏油杰的影子,那是不好的东西。尽管惠比我出色很多,尽管惠的未来有夏油和五条保驾护航,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我不想看到他难过,他是佳织的小孩,是还未出生就被我们爱着的小孩,是我们的恩惠。
幸好,我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搽掉自己的泪水,庆幸道:“幸好还有津美纪他们。”
他的家人就不止一个。
他们四个人的身影在我的後视镜里越来越小,逐渐从我的世界消失。
从高专离开之後我没有回家,去便利店买了好多酒和香烟,然後驱车径直去往甚尔的墓地。
我上一次来给甚尔扫墓还是惠初中时带他来的那次,那之後再也没来过。
至于为什麽在我死前要来看他,理由很简单。我终于明白了他那句‘你爬树很没天分’是什麽意思。
我把生前没能给他的香烟摆在贡品台上,拿出纸杯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後在墓碑旁的台阶上坐下。从台阶上望去,满是寂静的森林,山脚处有几家灯火,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曾经,我和硝子坐在这个位置上,她说我最在意的是甚尔的死亡。我说不是,我最在意的是佳织的死亡。
“你有怨过我吗?”我看着漆黑的夜色问道。
我想甚尔知道我知道未来这件事,那他或许也责怪我为什麽没能救下佳织。我想过,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对我有怨怼,于是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继续活下去。
“如果我是你,我那个时候也会那样做。”我闭上眼睛对‘甚尔’道。
甚尔想要的幸福是有佳织的幸福,佳织没了,那就没有幸福可言。
“但还好我不是你,”我仰头喝了一口酒,偏过头看向甚尔的墓碑,揶揄道:“我比你厉害,因为我忍住了。”
甚尔为什麽要在死前暗示我他知道一切呢?很多馀不是吗?
因为愧疚,对我的愧疚。
我为什麽要叫住吉野顺平呢?因为愧疚,对他和他母亲的愧疚。倘若我没被绢索选中,他不找人来试探我,我不会想着在顺平这件事上和绢索搭上线,所以不会出手救吉野母子。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必要。我救下他们引发的蝴蝶效应是我不可预知的,他们的死亡也只影响了虎杖,惠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于是完全没必要。
但事实是,我被绢索选中了,我也打算在顺平这件事上搭上绢索的车。于是我需要顺平引发里樱高中事件,哪怕不是里樱高中这件事也会是其他事,总之必须让绢索他们的目的达成。
除此之外,我选择了胀相他们。私心里,我更期待胀相三兄弟的灿烂人生。于是我出于私情和利益,放弃了吉野母亲的生命。
我本可以救她的,但我没有。
这样的我怎麽还可以拥有顺平感激的目光?
就是这种愧疚。
而那句‘你爬树很没天分’明明就是作为朋友丶作为兄长说的一句话啊。
如果,如果佳织没死,我去她家做客,认识了甚尔之後,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我在他面前爬了树。他在下面很不屑地鄙视我:“你爬树也太没天分了。”
然後起身说:“让我来教教你。”
然後他一本正经地教,我一本正经地学,惠和佳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故事应该是这样才对。
算了。
我叹了一口气,托着腮闭上眼睛轻轻道:“算了。”
“你是笨蛋吗?”
墓地里突然出现一句若有若无的抱怨。我站起身四处张望,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如果不是幻听便是我见鬼了。
我坐回去摇摇头道:“马上都要变成鬼了,有鬼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