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似乎听了些劝,卫觊放下了些心,不过随後眉头又拧了起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刘相公再给自己的侄孙女婿造势罢了。”
那也是个旁支的宗亲,名唤卫愈,素来有些才名。
卫觊本就料到刘忠嗣不会选择自己,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些许寒心。
刘忠嗣做过他的老师,心里应当清楚他比那个卫愈要强上不少,可仍旧没有想过扶持他等上皇位。
因为他是个和离的公主与“小倌”生下的孩子,是个本不该姓卫的孩子。
刘氏一党的势力多在金陵以南的江南道与以西的山南道,虽失了一个山南西道,但依旧不容小觑。
金陵以北乃是淮南道,由卫觊的生父赵奉节执掌。再往北则是河南道,足足设有六个方镇,萧氏等名门多盘踞于此。
如今剑南丶山南西与萧不言执掌的关内丶陇右连成一片,卫觊这些年暗中拉拢的人脉也多在关内以东的河东道活动,整个北方已结成同盟,愈发显得淮南道孤立无援。
萧不言的嗓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河南道还是得吃下来。”
这样淮南才能与北方连成一片。
卫觊道:“自然要的,这不便打算先从姻亲入手?过几日母亲办宴,请的俱是河南道各方势力的女郎……”
他看了一眼萧不言:“你七妹也在其中。”
而且是首选。
萧不言阖上了眼:“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最好。剑南如今还没将山南西消化干净,突厥今年没什麽大动作,则是因我年初杀了一个王子送了他们一场内乱,如今他们差不多也该缓过来了。金陵这边若打起来,我怕是调不出太多兵马。”
外敌总比内部的争斗紧要。
也只有没怎麽戍过边的蠢货才总爱自己人打自己人。
“如此一来,你的身子愈发要紧了。”卫觊站起身来,“李太医说静心修养为上,你静得下心麽?”
若是以往,他怎会疑心萧不言静不下心?可如今……
七娘可真是将他折腾惨了。
萧不言沉默片刻,缓缓道:“宫中不是有驱毒的针法麽?”
卫觊唇角抽了一下:“你说的是那套能将人疼死的素问九针?”
这并非什麽夸大之言,而是以往真的用它疼死过一个战场中了毒的亲王,是以太医院从未想过给中毒的中和帝用这套针法。
见他颔首,似是已经下定决心,卫觊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那你先好好养上些时日罢!不然到时候针没行完自己先疼死了!”
不成,他还是得问七娘讨个法子去。
这本就是她造下的孽,且她不是最精通这些事了麽?
待卫觊离开後,田柒为萧不言送了些清淡的饭菜白粥过来。用完膳後不久,他便歇下了。
夜半寂静之时,萧不言倏然睁开眼。
他身上俱是噩梦惊出的冷汗,一旦生出疑心,记忆也翻天地覆,梦中属于乌皎的脸竟已尽数被另一张更艳更美的面容取代。
萧不言的脸色晦暗难言,拿起床头的哨子短促地吹了几下,而後下床推开了窗。
片刻後,一道黑衣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窗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了。
“你去一趟琅琊,好好查一查萧景姝。”萧不言低声道,“从她出生……”
不知想起了什麽,萧不言改口道:“从她的生母查起,莫要信萧氏给的消息,也莫要再经第三人的手,只你知我知便好。”
黑影终于出了声:“主子,这估计要费不少时日。”
“慢些也无碍。”萧不言灰色的瞳孔被如墨的夜色染黑,“最重要的是事无巨细。”
他终究还是最信自己。
不过在拿到什麽确切的证据前,他定会谨守伦常,好好将七娘视作自己的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