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手枪,原本就想趁着司应时无法挣脱给对方致命一枪,却仍然不出所料,在水底这样的距离,丝毫得不了手,反而引起对方的防备。
白竣昆狠狠咬牙,忍着剧痛朝着司应时靠近,他知道对方迟迟没能从车里离开,必然也跟他一样被困,可对方是天之骄子,断不可能为了逃生自断手脚,这便是他的优势,既然杀不了宋亦清,那就拉着司应时一起死。
他费尽力气才勉强靠近车辆,朝着司应时再次开枪,可水流扰乱了视线,子弹又偏离了轨迹,那一枪依旧没能射中眉心,却擦过男人的脸颊,溢出不少的鲜血。
白竣昆依旧冷静,再次靠前,刚要开枪,下一刻,他余光就瞥见一道身影从司应时身侧掠来,随即高厌那张惨白的面容就映照入他的眼底。
少年好似已然断了气,紧紧闭着眼,却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犹如索命的恶鬼,撞入了白竣昆的眼中。
阿厌……
白竣昆嘴唇颤动,像是无意识叫了高厌一声,心脏剧痛瞬间袭来,不等他敛下那股异样,却见司应时骤然抬眼。
白竣昆顿觉不妙,可司应时却已迅速地扯断碎片,朝着他脖颈掠来。
鲜血瞬间混杂着水流蔓延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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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竣昆甚至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割破了喉咙。
可他却在这一瞬间,不顾疼痛,紧握着手枪,朝着司应时心口开了枪。
两人离得太近,子弹就算有偏轨,却仍然射中了司应时的胸膛,血花在水中散开,将他身后高厌的身影彻底模糊。
白竣昆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一枪已然耗尽他所有的力气,身子早已不受控地往水底下沉入,可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团血雾,试图去窥见少年的身影。
但直到意识消散,他也未能再见高厌一眼。
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而此时的司应时半阖着眼,氧气几近到了尽头,他也没有半点挣脱的意向,只是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他艰难地伸出手,覆在子弹穿过的心口上,那里装着他从高厌手里要回的手表,隔着胸膛,将冰冷浸入了心脏,仿佛将要与他埋葬在深海之中。
他本该死去的。
在宋家出事的那一年,宋亦清消失的那一天,他就应当死了的。
可他却无知无觉,自以为是的疯魔,却始终都不知爱人遭遇了什么,甚至重逢之际,因为嫉恨不甘一次次凌辱折磨那人,将对方越推越远,还差一些害他再一次濒临绝境。
七年前的司应时没能护得住宋亦清,七年后又是如此。
原来最没资格拥有宋亦清的,是他自己。
司应时垂着眼,终究用尽力气将那一块手表抓入了手心中,如同珍宝那般紧紧地握着,嘴角缓缓扬起,像是染上了一抹不可见的笑意。
还好这一次,他护住宋亦清了。
司应时失神那般地想着,恍惚之中他抬眸,于微暗之中看到熟悉的身影穿过了水流,如同游鱼那般跃入眼帘,朝着他而来。
司应时心下一颤,那分明已溃散的意识好似瞬间聚拢,他瞳孔紧缩,再回过神来时,果真看到那人游到了眼前,脸上带着无尽的急迫和痛苦,几乎蛰疼了他的眼。
阿清……
司应时嘴唇微动,像是叫了那人一声,可无人听见。
他没有在意,而是耗费仅有的力气朝着宋亦清伸出手,如同那些无数的梦境之中,他试图去抓住那人的手,越过了几千个日夜,去到了七年前的那一天,握住了少年时爱人的手。
抓住了,就不会再松开了。
下一刻,司应时指尖便是一紧,宋亦清已然扑身而来,死死地扣住他的手指,隔着那扇车门,失而复得那般抵住了男人的眉心,吻了上去。
宋亦清浑身颤得厉害,十几米的高空他全然不惧,连眼都未眨便跳了下来,即便对深海的阴影分毫不减,也仍然抵挡不住他半点。
可直到看到这人,将对方紧紧抓住时,恐惧和茫然才如凶潮那般涌出,试图将他沉溺。
宋亦清疼到了极致,却仍然死死抱着司应时,半刻也不愿松手,好在他还有半点智,还不忘将嘴里的气渡给司应时,想以此为对方争取救援的时间。
他克制着疯魔,才勉强冷静下来,刚要松开司应时,后者却似回光返照那般,骤然反握住他的手,强硬着再次吻来,抵死纠缠。
即便宋亦清恨他也无所谓了,即便要死,他也不会放手的。
宋亦清头皮几乎都要炸开,分明无比清楚当下何等紧迫,再晚一些,司应时就会死在这里,可被对方扣住时,猛烈的吻激得他的每一根神经几近崩裂,绝望的痛苦和记忆重置的欢喜笼罩而来,将他们彼此缠绕着,恨不得血肉相融。
哪怕在这一刻死去,也毫不在意。
直到手腕上传来冰冷,宋亦清才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强硬着从司应时唇上退开,却见那人已然垂下眼,似乎快没了气息。
而此时手背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块熟悉破碎的手表,分明是他送给宋父,又丢失的那一块。
“司应时……”
宋亦清咬牙,试图平复着浑身的疼痛,他抓着司应时的手,想要将他从车中拉扯出来,却后知后觉才发现,车前凸出的利器正扎入他腹中,倘若强硬将对方拉出,必然会大出血,就司应时这般的状况,不一定能撑到水面上。
饶是如此,宋亦清也没有半点迟疑,当即伸手就去掰那利器,即便手掌被锋刃割破,他也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要将司应时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