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哭诉道:“我还得感谢姐姐,若不是你一直吊着我们不叫宝钗进门,今儿我们也要被牵连的。幸亏我们败家败得早,也亏得我们家里没什么有出息的人,惹不出这么大的祸事。”
王夫人一愣,这话不太对。
“你从我们家里前前后后捞了有五十万两的银子,可都收好了吧?别叫人摸出来。”这句声音更大了。
“诶呦!瞧我说得什么鬼话?”薛姨妈懊恼道:“那银子全叫贼人偷走了吧?我都听说了,人找到了,听说他们从贾家偷了不下一百万两银子呢,啧啧,真是——”
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王夫人,又在她身上拍了拍,谄媚地跟官差笑道:“她身上是藏不了银子的,也没银票。我都拍过了。”
王夫人是进过牢狱的,身上这一身衣服自然也不是当日从贾家穿出来那一套,官差听见薛姨妈这话,笑骂道:“你这妇人,快别胡说八道了,人家原先也是体面人。”
薛姨妈福了福身子,说了声好。
王夫人也明白过来了,她不是来送她的,她是来看笑话的。
王夫人的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打定主意一言不发了。
薛姨妈也就剩下最后一句话了,“我说我会好好对待元春,我怕你也不信。不过她现在有孕在身,等她生个大胖小子,我一定会好好对孩子的。”
王夫人的拳头忽得紧了些。
大胖小子……都是亲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家里教得东西也都差不多,大胖小子可不好生,这就是暗示她,她会把元春往死里喂。
可……元春在宫里十几年,也不至于这般不顶事儿。
“这都是她的命。”王夫人说完这一句,也不吭气了。
薛姨妈又跟官差打了声招呼,转身从车上提了一坛酒,又一包卤杂碎递给官差,“给您几位路上吃的。东西不多,大小是个心意。”
这下是真没人了。
官差顺手拿刀柄戳了戳离他最近的贾宝玉,“走吧,难不成叫我给你们雇个马车来?走快些,别耽误功夫,错过了宿头我们倒是带的有吃的,你们可就得挨饿了。”
贾政的眼睛里失去了光芒,嘴里喃喃自语的是当初跟他交好的门人清客们,似乎还有林如海这个妹夫。
可惜一个人都没来。
官差也听见贾政嘴里几个名字,道:“你也别想了,你们家里这等罪,谁会来送你们?万一叫陛下误会他们也有这心思怎么办?”
只是这一路挺远,官差便又劝了一句,“你们别找麻烦,我们也不欺负你们,咱们一路顺顺当当的过去,不然天气越来越冷,犯人死在路上也不是没有。”
一同押解他们上路的另一位官差也道,“你们算不错了。我听说你们隔壁府上去的那地方更苦些。你们去的虽然也是边关,但是几十年下来,也有个不小的城镇呢,去了好生过活,至少性命无忧。”
两位官差警告加许诺,力求叫这一家人知道他们还有活路。
一行人渐渐地走远了。
林黛玉也看一边顾庆之,“咱们也回去吧?”
顾庆之一敲车厢,前头车夫接到讯号,马车很快就走了起来,拉着两人往国公府去了。
看着贾家人离开,林黛玉晚上不可避免的又失眠了。
这次她到时一点没犹豫,熟练掀开顾庆之的被子就钻了进去,“睡不着,你给我绣个荷包。”
顾庆之一笑,手就轻轻拍在了她背上,“今年咱们家里的月饼做什么馅儿的?上回你说那个云腿的好吃,今年再来些?”
林黛玉嗯了一声,道:“那个又咸又甜的,不好晚上吃,得早上吃,多喝些水也不怕。我叫厨子试试做个鸭肉的月饼?”
顾庆之想了一下,觉得他没法把鸭子跟月饼组合在一起,便叹气道:“你别说,你这么一来,我还真就不想吃鸭子了。”
林黛玉笑了几声,“重阳节我备了几盆菊花,打算送人的。”
“我听说菊花也能吃?”顾庆之道:“咱们寻些大朵的菊花试试?”
“那东西可一点不好吃。没什么味道的。”林黛玉道:“原先在贾家的时候吃过,敷了轻薄的面糊然后下锅里炸,菊花多半化水,味道全靠料汁。总觉得是附庸风雅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菊花又说到兰花,提起这个文人觉得很有风骨的植物,不免又说到了竹子。
“冬天了,又能吃酸笋老鸭汤了。”一想到这个,顾庆之不免有点饿了。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你饿不饿?咱们吃点什么?秋天原本就该贴些秋膘的,你说呢?”
回答他的是林黛玉轻微的鼾声,人已经睡着了。
顾庆之幽幽叹了口气,“我真是自找的。”
第二天两人再次起晚了,但毕竟不是头一次,就还挺熟练的。
不过这几日事多,到了下午林黛玉又觉得有点头昏脑涨,她便把上回剩的半颗人参养荣丸吃了。
到了晚上还要跟顾庆之道:“原先应该是太闲了,吃这药没用,如今吃了就挺好。”
顾庆之倒没多说什么,原先高考的时候,整天西洋参枸杞泡水的人也不少,吃点这玩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别太累了,活儿是干不完的,叫他们去做便是。”顾庆之道:“我辛辛苦苦娶你当夫人,可不是为了叫你受累的。”
林黛玉笑得很是开心,“你哪里辛苦了?我怎么没见着?”
“你是不知道师尊当初是怎么说我的。”
两人编排起还在家里闭门思过的林如海来,完全没什么愧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