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六年的巡盐御史,皇帝对他是多么的信任,结果管都不带管的?处处透着违和。
甚至他能当六年巡盐御史,也很违和。
“……要么等请辞的折子上来再说。”
“真能瞒过皇帝?”顾庆之板着脸问他。
卫公公又是一阵犹豫,“瞒不过,总是能查出来的,只不过人活着的时候,要看他三分面子,死了之后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那就实话实说。”顾庆之又往前去了。
皇帝见他回来,惊喜之余还要笑话他,“怎么,中午没吃饱?又找回来了?朕就叫你多吃些,你总说中午吃多了下午要困。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陛下。”顾庆之行了一礼,“林如海病了,我想回扬州看看。”
皇帝惊讶极了,当下便问:“可有林如海的折子?”
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回道:“不曾收到。”
卫公公还想开口替他解释,下人嘛,就是干这个的,不过顾庆之一张嘴,就什么都说了。
就连林如海应该先上折子请辞,然后再接林姑娘回家,他也都说了。
皇帝阴沉着脸,半晌没说话。
“既然你开口了,”皇帝沉思道:“朕就当是你替他请辞了,再派个御医吧。”
“多谢陛下。”顾庆之又替林如海解释了一句,“他就一个女儿,兴许是病倒之后,分外的惆怅,所以才接了女儿回去。”
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不过皇帝很给面子,他语气轻松,笑道:“你回扬州,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虽然不能明说,不过朕不能叫人看不起你。”皇帝一顿,吩咐全公公,“去拿块如朕亲临的牌子来,朕也给你涨涨威风。”
顾庆之放下心来,笑道:“多谢陛下。那祭台别撤了,香火别断,至少能保证京城周边半年风调雨顺。”
皇帝笑着拍了拍顾庆之的肩膀,“多带些人回去。卫德惠,一路照顾好朕的安国公。”
话说到这儿就该走了,不过顾庆之想了想,又问了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问题。
“陛下,您究竟为什么要林如海当六年的巡盐御史?我问过了,别说是大魏朝了,就是前朝灭亡之际,巡盐御史也没有超过两年,林如海为什么能当六年?而且他是太上皇点的探花,并不能算是您的天子门生。”
皇帝犹豫了一下,微微皱了眉头,左右一看,全公公招手带着屋里人出去了。
“真要说起来……林如海当巡盐御史的第一年,太子谋逆,前后牵连了许多人,朕也因此上位。你也知道,朕原先不是被当做太子培养的,别说太子了,太上皇都没打算培养朕当个贤王。”
顾庆之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朕初登大宝,心中忐忑,太上皇又说一年只能办一件大事,朕就先换了京城的防务。后来……”
皇帝思索着,“巡盐御史的确是一年一换,不过朕刚上位,连年号也换了,前头的自然不算,加上林如海干得挺好,朕就叫他又做了一年。”
这理由也算正常,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后来太上皇的人要林如海回京,朕自然是不能叫他回来的,太上皇——”
皇帝突然顿住了,几乎是跟顾庆之异口同声道:“这里头有问题!”
皇帝语速突然变快了很多,“朕当年刚当皇帝,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太上皇看不惯朕,所以他赞成的,朕就要反对,他反对的,朕必须赞成!”
“太上皇是故意的!他也想叫林如海当巡盐御史!”
说到这儿,顾庆之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就觉得林如海死的蹊跷,整个过程都透着诡异。
真要是重病,不会拖了一年之久,可若是病不重,又没必要接女儿回去托孤,除非他知道自己只能死。
顾庆之又问:“陛下,若是……就算林如海真的先接了林姑娘回去,再上折子,最后把家产女儿全都托付给贾家,您真的就生气不管了吗?”
皇帝想了想,道:“生气肯定是生气的,前头一两年说不定会不闻不问,不过毕竟是朝臣,那么多人看着呢,就算是为了江山社稷,等朕消了气,自然会照付一二的。”
所以这里头究竟有什么事?
一时间皇帝跟顾庆之都安静了下来。
“我明日就启程。”
“你明日就启程。”
两人相视一笑,皇帝又道:“你是衣锦还乡,查访林如海之事,朕许你便宜行事。”
“是!”
顾钦差
这个年代出门一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去一趟江南,来回路上就得两个月,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
皇帝就又多说了两句。
“大魏朝三大粮仓,两湖、江南还有两广。江南是最繁华的,不仅产粮食,还有丝绸,是粮仓也是钱仓。都察院里,负责收缴盐税、监察盐商,查处私盐的巡盐御史一共六人,林如海这个两淮巡盐御史,手下督管的盐税是最多的。”
“不仅如此,太祖皇帝就是在金陵发迹的,那地方是龙兴之地,虽然如今都城搬到了京城,可金陵一直没落下。”
这点顾庆之也知道,“开国的四王八公多半都祖籍金陵。”
“那地方……最好不要出问题。”皇帝道:“朕再排些锦衣卫,你们明察暗访的,相互有个照应。”
顾庆之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如更声张些。我记得前些日子陛下要削减后宫开支,放宫里太监出来,这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不如趁机再安排些人去江南织造府,三方一起查,多少能看出些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