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既然阿慈确定看见阿姨了,那么很快我就能帮阿慈找到阿姨的。”
他抚过少年发旋的手顺着停在少年后颈,“最迟后天。”
男人语气肯定。江津人口的确很大,但高斌想要养活一个女人和孩子,没别本事的他只能从事苦力。他让人去查从南方迁来的工人,应该很容易能找到。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高斌竟然千里迢迢地带着许婉躲过炮火来到了江津。
房间里安静到能听见风吹动帘子的声音。半响,郁慈放下只有余温的毛巾,眼睑依旧有些肿,眸中湿润。
像一片清澈的湖。
“不要惊动他们。”他轻声道,低头看着指尖划过毛巾,感受到眼眶传来的酸意,“也不要他们发现我的存在。”
妈妈已经有新家庭了,生活也很幸福,他不想再打扰他们。妈妈看见他,只会想起过去的不幸,想起郁兴。
对于妈妈而言,他的到来只会揭开刚愈合不久的伤疤。
而妈妈看那个男孩时的眼睛笑得很漂亮,而在柳城时,哪怕妈妈在笑,眼睛也在悲伤。他不要妈妈伤心了。
小小哽咽了一下,郁慈下床找到上次卖袖扣的钱票,塞到沈清越手上,盯着男人的眼眸,小声道:
“把这些钱想办法拿给妈妈,拜托你。”
之前他答应要带妈妈走出那条巷子,他没有做到,现在他只希望这笔钱能减去妈妈经济上的烦恼。
垂眸看了眼少年手中捏着的钱票,沈清越没有接过,道:“我会处理好这些,阿慈不必担心。”
对于沈清越而言,他自然能拿出更多的钱,免去许婉一家的财产之忧。
“不一样。”郁慈却语气格外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不一样的。”
那是他给妈妈的钱。
里面有未完成的许诺,和无声的思念。
事实上找到许婉一家的确并不费力,不到两天,事无巨细的资料便被送到了沈清越的书桌上。
四年前,高斌带着许婉一路艰辛抵达江津,一年后,孩子出生。这些年来高斌一直在码头搬运货物,而许婉也会接一些手工活。
从郁兴这个赌鬼嘴里说出来的唯一一句真话,便是当年高斌耗尽家产将许婉从窑子里赎了出去,为此他还欠下不少债。
灯光将资料上的白纸黑字照得分明,沈清越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一下,他有九成把握许婉并未丢下少年独自离开。
他们新出生的男孩叫高念辞。
念辞,念慈。
那么唯一的关节便只有可能出在郁兴身上。沈清越眸色冰冷,赌鬼就是赌鬼,各种手段下竟然还没有吐干净。
不过他从来不信会有多硬的人骨头。淡淡吩咐柳城的人将郁兴嘴里的东西榨出来,沈清越合上资料。
最多不到一个月,事情便会浮出水面,但在此之前他并不准备告诉少年。他从不给人不确定的希望。
得知那笔钱已经妥善送到许婉他们手上后,郁慈勉强弯了弯唇角。
他已经不怎么悲伤或喜悦了,仿佛潮水褪去般,巨大的情绪波动后,心脏只剩下了麻木和迟钝。所有的情绪想要抵达心脏,过程都会拉长。
无数个日夜的悬心和担忧终于得到答案。妈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脱离了泥潭,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一切都如他所愿。而他,至少还有妈妈留下的银镯子。
他抬眸看向沈清越,眉尖轻盈地动了下,眼底波光潋滟,努力撑起一点笑意说:“谢谢你呀,沈清越。”
伸手将人搂进怀中,沈清越下颌抵住他的发旋,道:“我忙碌这么久可不是想听一句谢谢的。”
怀中的人挣了挣,似乎是想抬起头说什么,沈清越重新将人按回去,语气中带着轻柔的笑意开口:
“阿慈陪我去看剧吧,我想看。”
明明是提出条件的一方,可最后收益的却是少年。郁慈眼尾微红,带着鼻音轻嗯了一声,细白的指尖将男人衣袖抓皱。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郁慈大致猜到这件剧院背后真正的主人应该是贺衡。所以当茶被端上来时,郁慈十分小心地只尝了一口。
入口清甜,伴随着茶独特的香气。看来贺衡还没有过分到那个地步。郁慈放心了。
听戏品茶的确是一件乐事。郁慈专注地瞧了一会儿,接着他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偏过头,一个面熟的男子进来,是常跟在沈清越身边的属下。他脸色不太好在沈清越耳边低语了几句,沈清越随之蹩眉。
“不见了?是谁走漏了消息,查到了什么没有?”
男子神色凝重地摇摇头。沈清越眉间的冷意更重了。
那批麻醉剂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令人垂涎。但真正有能力敢动手的人,除了贺衡不作他想。他吩咐几句后,男子退出去。
可问题在于,哪怕贺衡真的知道他有这么一批货,想要悄无声息地劫走也不可能。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里应外合。
唐白英竟然一早就联合贺衡来算计他。沈清越眸底冰冷,脑中飞速地思考对策。
他在那笔麻醉剂上投入不小,他宁可毁掉,也绝不能让其落在贺衡手上。
有规律地轻敲着的食指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手攥住。思绪散去,沈清越对上少年圆眸的眸子,他歉意地弯唇:
“对不起,阿慈吵到你了吗?”
“没有。”郁慈捏着他的一根手指,语气认真道:“你先去忙公务吧,待会儿我自己回去。”
沈清越刚想拒绝,郁慈赶在他前面,晃了晃他的食指,仿佛想让他安心一样,细声细气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快去工作吧,不然怎么养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