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杨进明摆着把崔容放在了心尖上,眼里都容不下其他人,钟秀秀却是坐不住了。
不为别的,两人如此惊世骇俗的关系,就算身边的人嘴再严实,早晚有一天纸包不住火——这满皇宫的人可不是傻子!
真到了那一日,朝堂与后宫必定要一番腥风血雨,钟秀秀好容易经营的安稳富贵的日子,肯定也就泡汤了!
皇后娘娘哭丧着脸,心里很大逆不道地将皇帝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一个皇帝,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就算心尖上有人,不说弄几个嫔妃充门面,总得开枝散叶吧!否则大好的江山后继无人,宫外不明就里的,岂不是又要把这天大的罪过归到皇后身上了!
眼见皇帝越来越撒不开手,崔大人当值的时候都忍不住“召见”,钟秀秀纠结了,她不知道要不要去规劝两句。
而朝堂之上,众臣却和皇后娘娘不约而同想到一块儿去了。
三省六部九寺,六品上的官员就有数百人之众,一个比一个聪明。比起心宽的皇后娘娘,他们其中的某些人早就察觉了皇帝和崔仆射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含元之变”那日,前四皇子杨禹那一嗓子可谓居功至伟。
既然是聪明人,做起事来自然讲究一个周全,所以在摸清楚新帝脾气之前,没有人捉住皇帝的这点小瑕疵不放。
有些自诩风流的,暗地里还调侃一声“圣上龙体威武”。
不过等一年年耗过去,群臣既不见皇帝降恩哪位贵女,也不见他派“花鸟使”去民间采选,这才真正开始着急。
朝臣不好妄议皇帝后宫之事,于是一开始,大臣们只能很含蓄地令家眷劝谏皇后娘娘,可惜无果;后来他们派人到太后面前求请,亦无果。最后,有性子急些的,干脆趁觐见时私下向皇帝上书,还是无果。
到开宝五年,皇帝膝下依然只得二位皇子,后宫仅有皇后娘娘一人,众臣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结伴拜访首府宰相魏子谏,希望由他出面向皇帝请命。但魏子谏眼看着就要致仕,死活不肯在这时候横生枝节,而出他之外,又无人能担百官首领,怎么办?
朝臣们一合计,想了个损招——直接在早朝时集体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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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进看看跪了一地的大臣,又看看仍然在前排站着的崔容,不由伸手揉了揉额角。
这些年,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跟杨进说过后宫、子嗣之事,都叫他一一挡了回去。不过杨进也知道,事关江山社稷,这一场早晚逃不过的。
看来,终于是要开始了。
“众卿之意,朕明白。”杨进开口:“然我大周正值百废待兴之际,朕为天子,当做黎民表率,正应该节俭自律。采选之事,容后再议吧。”
见皇帝又搬出这套老说辞,群臣简直欲哭无泪。礼部尚书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进言:“皇上励精图治、我朝强盛繁荣,正是该考虑千秋万代的时候。若皇室子嗣凋零,于江山社稷不利啊皇上!”
杨进嘴角抽了抽:“爱卿的意思是,朕的两个皇子不好?”
“呃……”礼部尚书傻眼了,赶紧补救,“两位皇子聪敏正直,都十分优秀。只是……”
“这不就行了,儿子多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杨进道。
他这话暗指先帝之事,众臣子谁也不敢接,一个个都闭口不言。趁着这空档,杨进索性退朝了。
正主跑了,众臣不得已也只得先行散去。崔容默默在原地立了片刻,心中滋味难言。
今日之事,显然是文武百官事前商议好的,然而并没有人知会他一声。崔容心里明白,这表示朝臣们终于决定不再顾及同僚的情谊以及皇上的脸面了。
崔容有些艰难地闭了闭双眼。往后的路,步步荆棘,他虽不惧,却不知能不能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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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成功逃脱了一次,但杨进心里明白事情根本没有了解,臣子们绝不会就这样轻易让步。
正如他所料,往后一连几个早朝,众臣一次比一次难缠,铁了心要揪住这个问题逼杨进就范。
这日,双方你来我往数个回合,杨进已经有些疲惫,正准备挥手退朝,中书令薛显之左跨一步出列。
首府宰相魏子谏称病不朝,三省长官便是百官中最有分量的,其余人见他出头,便退回榻上。
崔容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知最要紧的来了。
只见薛显之向杨进一拜,口中道:“皇上,按我大周惯例,皇帝后宫除中宫外,还需有贵、淑、德、贤四妃;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妃;以及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宝林、二十七御女、十七采女。皇上纵使不惜违背祖制,也该多考虑子嗣大计!”
杨进还是太子时,薛显之当过几日太傅,因此说话很有底气。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最后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杨进一时也不好反驳,只能阴着一张脸闭口不言。
有人忍不住偷眼看崔容,后者只做不知,咬牙硬撑着不肯回避。他如何能留杨进一人在此受罪。
薛显之并不让步,继续道:“臣听说皇上身边倒有个男人,不知皇上何时迷上此道?”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虽说臣子有劝谏皇帝的义务,但这也是有讲究的。薛显之虽当过几天便宜太傅,但你一不是皇帝他爹,也不是皇帝他娘,一日都没教养过,无论如何也没有把皇帝当儿子训的道理啊!这是不想要命了?!
杨进脸色不易察觉地又阴沉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显然正在极力压制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