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过你家一口好吃的吗?明明是我挣钱补贴家用,有点好的你顾过我们家一点儿吗?今儿要是买了二斤猪肉回去,能轮得到我们吗?连个油星子都轮不到我们!”
“我连饭都吃不饱,我拿什么生?我就算怀上了,能坐得住胎吗?!我家桃丫儿当初都快病死了,你一点儿好吃的都不给她,还和她说什么?反正她也快病死了,不要浪费粮食!”
陈金娘今儿算是爆发了,不等钱氏接腔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算是把长期以来压抑的,全部爆发出来了。
“我那是、我那是……”钱氏显然也对陈金娘的爆发始料未及,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口条都不利索了。
陈金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既然你能说了算,你赶紧让孙二来休我!省得你家压榨我半辈子之后,你再怂恿着孙二来休我,我还过什么日子?现在趁早休了,我自己多干点活儿,我和桃丫儿日子还能过!”
“当初我爹娘给了我四两银子、两铺两盖和一口锅当嫁妆,你让孙二来休我的时候,把这些都带上,省得我回去拿了。今天这么多乡亲们,也正好都帮我做个见证。”
“我陈金鲤嫁到孙家,每天都不敢歇,手疼得要拿不住针了也忍着疼继续做活儿,赚的钱全用来补贴家用了,镇上成衣铺和布店的掌柜都可以作证我这些年干了多少活儿,值多少钱。我什么错事儿都没做,她就嚷嚷着要让孙二来休我,那就来,我等着。”
钱氏惊呆了。
杜萱也惊呆了。
也就手里的刀已经插在桌板上了,不然这会子估计得惊讶得手里的刀都掉了。
她知道陈金娘脑子是越来越清楚了,但……这是什么程度的意识觉醒啊!
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道,“家里条件就只有那样,能娶上个媳妇儿多不容易啊,而且这媳妇儿还能持家挣钱,非得造,也不知道造什么,这下可好了吧。”
“欺负老实人呗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是啊这下好了,好好个媳妇儿被气跑了,闹得这么难看,往后看谁还嫁给孙二吧。”
钱氏自觉讨不到什么好,但也被陈金娘这一通给搞懵了,此刻说话再没了先前的底气。
而且,就调转矛头向了杜萱。
“真是疯了,我看你真是疯了,和杜萱走近了之后你就疯了!”
钱氏狠狠瞪着杜萱,“你这个灾星!谁和你沾上边!家里就得鸡犬不宁!你大伯家被你搞得鸡犬不宁,现在你又来搞得我们家鸡犬不宁!”
杜萱可没那么好脾气,她盯着钱氏,手噌一下将刀握了起来,“滚!”
钱氏一缩脖子,加快脚步离开了。
陈金娘站在旁边,小声对杜萱道歉,“对不住啊。”
“这有什么,你这回可厉害了!”杜萱小声夸道。
陈金娘小声问,“真的吗?我也就是气着了,实在忍不住了。”
“真的,放心,不用去管你婆母胡说八道什么。大家都不傻,肯定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
“嗯,那我我先进去了。”陈金娘还是觉得刚才爆发了一通,现在留在这儿有点……现眼,很快就又回了偏屋去。
大家也都买得差不多了,肉还剩些,但她反正就要去镇上去县里的,总归是不愁卖。
热闹也都已经看完了,所以不少人就都纷纷回家了。
缀在最后头的,是住在村子北头的一个泥瓦匠,名叫杜辉,和杜萱倒是没什么多近的亲戚关系,怀宁县这边不少姓杜的。
杜辉也不知道是杜家哪一脉的,总之,爹娘早就没了,上头也没个长辈操持,说白了,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说起来,就像刘家大宝这样的,长大了估计就是杜辉那样的,只不过刘大宝起码还有个弟弟小乖呢,可以互相扶持一下。
杜辉连这都没有,以前日子还不难过,泥瓦匠嘛,总有些活儿干,也就总有些进项。只不过像他这样的,在旁人眼里那是命很硬的,天煞孤星的那种,娶媳妇儿都难。
所以说就挺矛盾的,其实像杜辉这样的,甭管谁嫁过去,那就是一家女主人,没有什么公婆在上头压着,也没什么小姑子大姑子闹心,也没有什么小叔子大伯子的媳妇之间妯娌关系要处理。
按理说日子肯定舒心得很,但又觉得别人命太硬会不会被克着……
反正杜萱是看不太懂。
杜辉走了上来,脸上表情有些局促,更多的是有些赧然,说话都有些小心,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能要二两肉吗?”
杜辉表情很不好意思了,毕竟别人来都是几斤几斤的买,再少也得买个一二斤的。
但他这一开口,就割二两,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可杜萱倒没觉得什么,从原主的记忆里翻了翻,大概知道杜辉家里是个什么构成,简而言之,就没啥构成,就他一人,想尝个肉味,来切二两也很正常。
杜萱忖了忖,没马上提刀切肉。
杜辉瞧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嫌少不想卖,他也不恼,“不卖吗?那、那算了吧……”
“不是不卖。”杜萱说道,索性就拿刀切了差不多一斤肉下来,“你直接拿一斤去吧,我不收你钱。”
这话让杜辉惊呆了,他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杜萱,似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脸红了红,小声说道,“我不是来讨……我有钱的,我有钱的。”
杜萱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哪里是打发他?杜萱无奈,赶紧说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家这房子啊,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这眼见就要天凉了,到时候秋雨一下来,孩子还小怕是扛不住。你不是泥瓦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