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淋湿了他的大半发衣,衣冠不整来形容都是客气,潮气使他的发越乌、唇越红,红过那夜抹上他唇角的朱砂。
虞兰时的视线跟随她的手指,往下,定在她前襟攀蟒熠熠的金线上,“臣下没有什么可以给王爷。”
今安撩睫凝视他,“为什么?”
虞兰时任由她望,眼睑低垂,不看她,“金钱、权势、地位,王爷拥有的世人皆不可企及,臣下有的只是微不足道,不配入眼。”
“你倒是学会了恭维。”今安语声冷淡,手指弓起叩上他胸膛,合着里头的心跳声轻敲,像是辨玉石一般辨一辨真假,问他,“从前的虞兰时给本王的东西呢,都去哪里了?”
今安发顶在虞兰时垂目可望间,绸红的带子半束着柔软的发,鲜亮地遮遮掩掩着无情的灵魂。心口被一下一下轻叩,隔着衣衫,触感温度接近于无,却把虞兰时胸腔敲痛。
虞兰时喉头艰涩,“被王爷丢了,不是吗?”
今安面色不变,理所当然地说:“是丢了,然后呢,去了哪里?”
“王爷还要吗?”
这一声宛若叹息,今安动作一定,打量他片刻,说:“虞卿,本王问你的东西,你得先有,才有资格来与本王讨价还价。”
虞兰时听到什么要紧的字眼,猝然抬眸,眸光乍亮。
“那些东西,竟配得上与王爷讨价还价吗?”
今安没有应他,自顾转身重新落座蒲团,大袖搁在案前。几个杯盏里新倒的茶水在谈话中冷掉了,她提起袖子,慢条斯理地一杯杯拿起泼去亭栏外。
蒙蔽耳目的艳色一退,虞兰时敛住心神,哪怕衣冠绝算不上端庄,也变回了那个孤高冷漠的新科探花、翰林编修。
今安没什么话和他说,看他那张脸觉得碍眼,看也不看。
她开口赶人,“更深夜重,虞卿早日回去,莫要惹了风寒怪到本王头上。”
虞兰时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到今安桌前,坐下来,烛火抹下的阴影躺在他脚边。
他说:“一个不合你心意就要赶人,一直如此,我辩解也不能。何况,臣下的确没有能与王爷讨价还价的东西。”
今安泼掉最后一杯冷茶,澄澈的水液泼去外头淌不尽的雨水里,满目瓢泼乌漆。
覆水难收。
她重重放下茶杯,耐心耗尽,转头看他,“本王知道,虞卿不必再说。”
“你不知道。”
案头烛火虚虚拢着虞兰时面容,他的眼瞳亮得出奇。
“他没有收回。”
虞兰时顿了顿,生怕眼前人听不明白,又说一次,“你丢的东西,我没有收回。”
他像是受不住这场对视,垂眸又抬起,笑了一下,眼尾红红,“收不回。”
今安愣住。
水迹未干淌过虞兰时额际下颌,烛火一并细细碎碎地漫过,将他的脸点缀得璀璨。
他的神情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并非昙花一现,是从许久以前便向她注视,等待,追寻。
今安在今夜此刻看见,风雨飘摇惊扰天地,她在极寂静处失声。
仓促低头,空空如也的杯底映着她无措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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